丁蕴洁在咖啡馆找到正在刷手机的闻杰,面前的杯子里还剩了一半咖啡,她抓起来就喝。
闻杰以为她口渴,忙说:“我再给你点一杯。”
“不要了。”丁蕴洁用手背抹抹嘴,“咱们走吧。”
这次和齐雪见面,她心里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齐雪说的一些话像针尖,冷不丁刺上来,虽未有多痛,但仍让她不习惯,甚至有些诧异,仿佛彼此都变陌生了。
丁蕴洁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和齐雪道别后,在去咖啡馆找闻杰的这段路上,她着实思考了一番。
也许她和齐雪真的分开太久了,中间又出了不少事,尤其还夹着个常昊泽,从前可以无话不谈,现在不得不小心翼翼避过某些雷区。
也许是齐雪已完成婚姻和生育的缘故——女人会因为这两样东西脱胎换骨,而丁蕴洁还停留在原地,这个差别在她们之间划开了一道鸿沟,齐雪现在要操的心远比她多,压力也更大。
而丁蕴洁自己也在改变,过去她对什么都不在乎,哪怕齐雪有过类似今天这样不令她认同的言论,丁蕴洁也不会和她辩论,往往一笑了之。而她现在的生活,因为觉得幸福,也因为来之不易,忍不住会生出捍卫之心。
无论怎样,和齐雪的友谊似乎已经走在越来越淡化的路上,丁蕴洁内心唏嘘,又无可奈何。
很多事都这样,会历经盛衰,直至消亡,如同自然法则,友情亦如此。
两人去停车场,闻杰问:“你朋友过安检了?”
丁蕴洁打起精神,“嗯。觉得她怎么样,很漂亮吧?”
闻杰说:“没你好,看上去有心计,挺能作的样子。”
“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又能干,又会撒娇。”
“丁大人,世界是多样化的,男人也不只一个类型,有喜欢撒娇的,就有喜欢铁骨铮铮的。有喜欢宠女人的,也有喜欢被宠的。”
丁蕴洁笑,“那你呢?”
闻杰眉毛一挑,“我喜欢宠你,也喜欢被你宠,咱俩互相宠,相宠如宾。”
丁蕴洁点头赞叹,“真是观点奇特,思路缜密——难怪你写个网络文章都能收获那么多粉丝!”
上了车,丁蕴洁忽然又有感而发:“你说,生活是不是像个万花筒?差不多的一群人,却在不断地变换位置。”
闻杰看看她,微笑:“那我还是挺感谢这种变化的,把你转到了我身边。”
“也把齐雪从常昊泽身边转走了。”
“别那么悲观,不是给常总转出个徐凌作补偿了吗?”
“好久没看见徐凌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等哪天下班早,得去看看她。”丁蕴洁瞧着窗外喃喃自语。
徐凌一个人在家,保姆把晚饭做好就下班了。
书桌上平摊着一块棉布,徐凌手持大剪刀,正照书上的样式裁剪。她已有五个月孕期,腹部明显隆起。
桌角叠着一件成形的婴儿内衣,丁蕴洁拎起来看,“你做的?”
徐凌点头,“拿旧衣服改的。妈妈说,小孩子皮肤娇嫩,穿新衣服很容易擦伤。”
丁蕴洁叹,“你手真巧。”
“我妈妈教的,她做的比我还好呢!她现在住我舅舅家照顾外婆,还忙里偷闲织了几件小毛衣寄过来,可漂亮了!我拿给你看!”
徐凌从柜子里取出一只纸盒,打开来,兴致勃勃给丁蕴洁展示。她平时总一个人闷在家里,跟保姆也说不上体己话,丁蕴洁一来,心情立刻飞扬,兴奋得像小孩。
“你跟你妈妈感情真好。”丁蕴洁羡慕着,想起自己的母亲,又微微觉得愧疚。
徐凌笑道:“你和闻总感情也很好啊,好多人羡慕呢!我听瑶瑶说,闻总有次开会时提到你,还是称呼丁大人,他们都乐坏了!闻总很大方呀,坦白说平时叫顺嘴了。”
瑶瑶是新来的部门助理,替代徐凌的,经常会打电话请教徐凌公事,两人关系不错。
丁蕴洁笑笑,反问:“老常对你不好吗?怀了孕连班都舍不得让你上了。”
徐凌听了,非但没高兴,神情里还有些忧郁,“其实没那么严重,我可以去上班的。他这人就是……总不听人解释,非得以他的意思为准。”
“他疼你嘛!”
“才不是……我知道他怎么想的。”
徐凌大概憋了太久,又是当着丁蕴洁的面,有些话忍都忍不住,“他就是看不得我跟一帆见面,那次是一帆送我去的医院,他知道了还跟我发火。”
说着眼圈就红了。
丁蕴洁怜惜她,劝慰说:“都过去了,你别多想。一帆辞职你知道了吧?”
徐凌点点头,没好意思告诉丁蕴洁,一帆辞职后来找过自己,就在她家楼下。他给徐凌发了短信,她下去,他在亭子里等她。
“我要走了,离开顺时,上礼拜递了辞职信。”一帆开门见山。
徐凌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问:“那你,你……找好新工作了吗?”
一帆答非所问,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递给她,“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买的。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还是给你吧。”
徐凌涨红了脸,拼命摆手,“不不!我怎么能要呢!”
一帆没勉强,放在手心里摆弄着,低头说:“你一定很讨厌我吧?”
徐凌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努力忍着说:“我从来没讨厌过你……是我,我对不起你……”
一帆还是低着头,“我知道不该再来见你,可忍不住……我以为很快会恢复的,现在弄成这样,我自己都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把戒指塞回口袋,抬眸时,目光深沉,望着徐凌,那眼神令她无法承受。一帆所有的反常、痛苦、恨意她都能理解,可是又无能为力。
良久,一帆的视线渐渐下移,在她肚子上停留了几秒,嘴唇哆嗦起来,突然用很低的声音说:“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把徐凌一个人扔在那儿。
徐凌呆呆目送着他远去,心很凉,充满悲伤。她从不曾想过要伤害一帆,可最终还是伤害了他。她曾希望一帆能告别自己带给他的痛苦,可原来他一天都没解脱过。
“我心里难受,”徐凌对丁蕴洁说,“我对不起他,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真不该答应他……如果我没答应他,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以前真的很好的。”
在丁蕴洁面前,徐凌终于不再强撑,放肆地哭了出来。
丁蕴洁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哄她,“没那么严重,你想多了。一帆换个环境会好起来的,他肯离开,说明他也想让自己恢复元气嘛!别哭了,你还有小宝宝呢!妈妈心情糟糕的话,宝宝生下来脾气也会不好。”
徐凌被她劝着哄着,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丁姐,你一来我就让你闹心。”
丁蕴洁抱抱她,真诚地说:“你跟我客气什么?你妈妈不在这儿,以后有什么事想不通了,或者心里难受,千万别自己憋着,跟我说。”
徐凌在泪眼朦胧中绽放出笑容,楚楚可怜,孩子似的。丁蕴洁心想,从前这姑娘多坚强啊,怀孕果然会让女人变得脆弱。
走之前,两人又聊起双燕,双燕的案子判了,无期。
丁蕴洁说:“只要好好服刑,将来可以减刑的。”
徐凌点头,“等我生完孩子,总要去看看她的。不知道她儿子怎么样?”
“出了这个事,她老公很爽快就跟她离婚了,孩子归男方。”
徐凌无言半晌,怅然,“终于离了。可是代价太惨烈了。”
家里灶冷锅空,闻杰还没下班。丁蕴洁打开冰箱,挑东西做饭。
冰箱里食材丰富,豆制品、蔬菜、肉类、各种酱和罐头,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还用标签注明保鲜日期,先买的先吃。
丁蕴洁读着字条上的说明,忍不住笑,闻杰要么不做事,真动起手来,特别上道。
她取出几根美式香肠,放在米饭上蒸,琢磨着再拌一个蔬菜沙拉。常吃的冬菇、笋尖、花菜都还有,但她不想吃大锅烩,就做了番茄蛋汤。煮汤时她给闻杰发短信,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到家。
汤刚煮好,闻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今天要晚点回来。”他的语气不同寻常,不像平时那么轻松,也不开玩笑了,格外低沉,“公司出了点事。”
丁蕴洁一愣,心知能让闻杰严肃起来的事绝非小事。
“怎么了?整车部也有人打架?”
“不是,是汽车有麻烦了。”闻杰轻吁了口气,“卖出去的车子出了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