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像是要凝固了一般，阎非声音冰冷：“说一下5月12号那天你做了什么。”
曾成化的心理防线此时已经濒临崩溃，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始慢慢同两人说起那天下午的事。
就在他和马骁骁发生关系的第三天，他在“上善若水”的怂恿下又去找了马骁骁，这一次他没有带钱，但是带着从电话亭里拿回来的乙醚。
为了讨马骁骁欢心，曾成化给她带了一件去年厂里发的女装，结果却没想到，这一次马骁骁上车后，发现他没有钱几乎立马翻了脸，一路嚷嚷着要下车，曾成化心里接受不了落差，在停车的瞬间再也忍不住，从背后偷袭了马骁骁，用沾满乙醚的药布捂住了她的口鼻。
萧厉皱眉：“你这个时候想杀她吗？”
曾成化脸色惨淡：“我本来就想绑她的，结果当时那个女的昏过去之前说了一句，你们男人没钱和不行有什么区别，我气昏了头，想到我付的钱一下子鬼迷心窍，用手抓住了她的脖子，谁知道没一会儿她就没气了……”
曾成化随后又说，他意识到自己杀人，也不敢直接告诉上善若水，只敢试探着问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没想到这个人不但知道他的工作，还知道他离过婚，不但如此，“上善若水”暗示性地告诉他，自己以前也杀过人，没有被发现，只要按照他说的做，警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只会把账算在三年前的一个凶手头上。
在当时，曾成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上善若水”建议他在凌晨两点后带着马骁骁的尸体去南山高架的农贸市场里进行冲洗，那一带监控薄弱，农贸市场八点关门后就没有看守，在市场的东南角原来有个鱼铺撤了摊，还有自来水可以用。
萧厉听的心惊：“你……在菜场里洗尸体，胆子也太大了吧？”
曾成化低着头：“那个菜市场我天天跑，确实凌晨根本不会有人……那个人也说等白天一上工，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我，当时也没办法，就把车停在后门口，把尸体拖进去之后就按照他说的，里外都好好冲了一遍……”
“下半身的切口还有放的东西也是他教你的？”阎非目光锐利。
曾成化点点头，他并不知道面前坐着的人就是三年前死者的丈夫，低声道：“他叫我按照照片上的来，我就按照照片的来了……他们杀鱼的刀晚上不带走，手套也在，我就用了，又怕留下什么痕迹，只好又好好用水冲了一遍，最后在农贸市场里捡了一些东西冲干净放进去。”
也难怪马骁骁身体里的东西都像是垃圾。
萧厉光是想象当时曾成化在黑灯瞎火的农贸市场里做着这一切就觉得背后起鸡皮疙瘩：“抛尸的地点呢？”
曾成化破罐破摔地垂下了头：“他让我用农贸市场里的三轮车拖着尸体从桥底下走，这样监控照不到。”
事到如今疑问就只剩下一个了，萧厉拿出马骁骁体内安全套的照片推过去：“你为什么要给她换衣服，放安全套也是对方教你的？”
曾成化摇摇头：“他就叫我把那个女身上洗干净，但是，我看那个女的那么白，而且那时候身子也还挺软的，忍不住就……我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衣服已经被我撕碎了，但是那个人说了，上半身得有衣服，我没办法，就只好把之前带来的那件衣服给她换了，然后我又觉得我弄了这么长时间一点东西都没留下，就往她下头塞了套……”
……
当天凌晨，姚建平带人在鱼铺里检测出大量的血液荧光反应，曾成化的车里更查出了挣扎痕迹，证据充足的情况下，信息部申请监管曾成化的微博，在他的私信中找到了一系列指导他犯罪的消息，前后将近七十条，里头包括详细的手法，路线，还有监控所在位置……就在曾成化被捕前，“上善若水”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建议他出去躲一躲，警察已经盯上他了。
可惜的是，上善若水并没有经过实名认证，信息部核对ip地址后发现那是一家偏僻的网吧，设备老旧，监控不到位且管理失职，缺少身份登记……在阎非看来，这样的结果似曾相识，就如同十五年前在论坛上发表《关于714一些猜想》的匿名网友翻版一样。
很多事情至此已经呼之欲出了。
曾成化被批捕的次日，阎非人在楼下开513的发布会，萧厉和姚建平左右无事，在吸烟室里讨论着这次案子的一些疑点，其中让萧厉感到最奇怪的就是那张上善若水发给曾成化的照片。
照片出自齐放，但是为什么这个人会注意到齐放的小号呢？
萧厉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姚建平看他苦思冥想忍不住笑道：“我的天，小丽哥，顾问当到你这种地步，你要不行去警校深造个两年叫阎队把你捞进队里吧，我们这儿虽然苦是苦了点，但毕竟每个月都有工资拿，哪儿像你有了上顿没下顿的。”
到这份上，萧厉和刑侦科这些人的关系也都熟的差不多了，这次阎非归队后给段志刚写了五千字的检讨，其中有差不多四千字都是萧厉贡献的，公平交易，阎非帮他保留临时顾问的位子，萧厉就帮他写检讨。
“你们阎队和我现在是合作关系。”萧厉翻了个白眼，“再说谁有上顿没下顿，我最近风生水起好不好？不信你去问你们头儿，他的名声从上个月声名狼藉，到现在变成人民公仆，其中有多少是我的功劳。”
“是，小丽哥你写的还挺感人的，我女朋友上次看了你写阎队和他老婆的那篇都差点哭了。”
姚建平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我们之前都不敢和头儿提嫂子，毕竟那件事之后，阎队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心里不好受……本来以为这次能把三年前的凶手也揪出来，谁知道，那混蛋藏得这么好……”
下午两点，南山高架抛尸案的发布会准时结束，萧厉在局里看了直播，这次的情况相比之前那次吴严峰的案子已经好了不少，台下媒体的情绪也相对稳定，没有太多人提节外生枝的问题，算的上是一场很平静的发布会。
之后就是收尾工作，萧厉和马骁骁家里核实过，在曾成化第一次找她的时候，马骁骁刚刚和家里争吵过给弟弟买房子的事，因为缺钱，马骁骁才会对找上门来的曾成化来者不拒，最终种下了之后的祸根。
眼下案子算了结了大半，但是萧厉心里十分清楚，有些事情才刚刚拉开帷幕。曾成化微博上那些信息不会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刑侦局对此秘密立了案，但是因为缺少往下追查的证据，到目前为止也只停留在立案的层面。
晚些时候萧厉交了给罗小男那边的稿子，将阎非约到了任泽伟的酒吧，他特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着，阎非何等敏锐的神经，见状甚至不和他绕弯子：“要是觉得说话不方便可以去家里。”
“还是算了吧，再去你家里我还得醉的不像个人。”
萧厉怕了阎非的酒量，这次只敢要两瓶啤酒，还得用杯子喝，他看着阎非一脸“点这点还不如不点”的表情无奈道：“我听说了，你一人可以喝倒一个科，我可不想再睡你家沙发了。”
阎非好笑似地看他一眼：“你也可以不喝。”
“那多他妈没面子！总不能真你喝酒我喝可乐吧！”
萧厉瞪着他，给杯子里满上啤酒推过去：“是说正事，你应该也知道是什么正事吧？”
“那个小号背后的人。”
阎非抿了口酒，眼色冷了下去：“他在微博上给曾成化发的内容相当详细，其中还特意嘱咐不要把尸体藏的太深，希望人发现……就和白灵那次一样，他希望媒体介入，事情被曝光。”
萧厉深吸口气：“而且我后来仔细想了一下，究竟对方做了什么，李兴腾才会被吓成这样。”
阎非看着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是和714有关系的事？”
萧厉皱眉：“对，你不是一直怀疑吗？这整个事件可能和714脱不开关系，手法有类似之处，而且这次查出来上善若水的小号也和当年那个匿名提供线索的感觉类似。我在想，如果李兴腾当时突然意识到，那个一直和他联系的人竟然和二十年前周宁最大的案子有关……”
阎非淡淡道：“甚至还可能是相当密切的关系，李兴腾因此受到很大的惊吓。”
萧厉想了想：“这个人最近小动作不断，这次曾成化的事情他其实做的相当粗糙，但即使这样也要不断针对你，为什么？”
阎非一愣：“你是说……”
“他害怕了。”
萧厉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他察觉到了危险……因此他才决定主动出击，先来找我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