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国殇之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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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凉生

景琪先是来不及反应似的愣住了,但很快那股疼痛便从腰身蔓延到了四肢百骸,手脚似乎也没有了力气,最后的意识是倒在那人怀中,听到他有些颤抖地怒吼着:“快传御医!”

还好肖琰有提防又反应得快,那短刀也只是刺进去了三分之一,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因为景琪本身就烧热体弱所以便陷入了昏迷。

景琪昏迷的那几日每晚都能感受到那双熟悉又温热的大手,握着自己的手,抚着自己的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别怕,告诉自己要醒来,告诉自己要等他……

景琪想着为什么梦里的人总是温柔得让她心动不舍,而现实的他又总是冰冷得让她颤抖呢,如果可以一直呆在梦里就好了……可能太沉迷于这种自我催眠的梦境了,景琪竟然在不愿醒来的执念中,在被灌了很多汤汁药物烧热早就褪去的时候还睡了整整七日。

“醒了?”

果然,当景琪睁开眼睛看到站在身边一众人中的那人,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得没有温度,让景琪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似乎也骤然流失。景琪冷笑了一声,眼角滑过一滴自嘲的泪,为自己过于多情的梦感到有些无助。

“又给陛下添麻烦了……咳咳……”景琪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冷冷地呵斥住,“既知麻烦便好好躺着,不要再出去惹麻烦!”

“朕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此地,如有违抗者,死罪。”

那人的声音冷得让人发抖,不知是说给身后的一干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可是景琪好像只听到了那句“任何人不得出入”,所以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梦里那温柔的触感还在心头挥之不去,景琪真的做不到,她像是用尽了最后一搏的勇气又像是濒临死亡的人最后下意识的挣扎,就在那人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忍着腰身的痛和周身的无力感,半仰起身子,用带着请求和试探的声音道:“陛下,我不想永远呆在这里,我想留在陛下身边,我想……”“你不用理我,只要偶尔可以让我看到你就行……”她不敢说想他,怕他更加厌弃,她甚至用曾经私下里的口气,彼此不带任何称谓的方式,试图去换取一点机会。

室内有御医,有侍从,还有中途来寻陛下的大臣,可是却像一个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无人之境,没有一丝动静,景琪禀住呼吸像是等着宣判也等着解放……

那人的背影僵持了片刻,头也不回,决绝地走了,只留下了两个字,“不行。”

景琪真的可以做到看着那人身边有一群妃子而对自己置之不理吗?真的可以忍受把自己最爱的人跟别人分享吗?真的可以不顾尊严地只求填补那磨人的相思之苦吗?其实她知道,她根本做不到。

但是她还是问出了口,她甚至连结果都想到了,但她没有那个断舍离的勇气,那人早已经深入骨髓,俨然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抹不掉也剔不除。

她想着她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像那人对待自己一样去对待他。哀莫大于心死,既然自己做不到,那就借他一点绝情,置自己于死地吧。

景琪重新把身体砸在榻上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她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大脑中的记忆和梦境交缠着叫嚣着,景琪感受到了一种接近死亡的幻觉,像是自己沉入了一个深渊,而且还在耳边灌着风的深渊中极速下沉,无所依靠也不受任何控制。

有什么比绝望更痛苦的吗?有。是绝望中总透着的那一丝希望。就是那一丝希望,让人做不到生无可恋又不能义无反顾地赴死。

——

一个月前。

烛火明灭的卧榻上,景琪躺在肖琰身边被紧紧地拥在怀中,坚实的怀抱和他身上温热的气息透过柔软的睡袍缓缓流进景琪的心里,她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睡得异常安稳。

景琪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太傅那日老泪众横地求她收了肖琰手上的兵权,景琪就知道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心底里让自己细思极恐的东西早就不是错觉。

比如,虽然他在对着自己笑,可眼底的阴郁还是在故作平静之前显而易见。比如,就像今晚,明明睡前他为了边陲的加急文书紧锁着眉头一言不发,可是却依然轻柔地把自己拥在怀里,拍着自己的背哄自己安睡。

往常肖琰总是抱着景琪或者就坐在床塌边看着她,等她睡熟后才会离开,可今日他没有走,景琪恍惚间口渴醒来的时候肖琰还在身边,这是景琪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肖琰,近到抬唇就能吻到他的下颌。

景琪轻轻地向上挪动了一些身体,睡眼朦胧地盯着肖琰的眼睛,室内熏香隐隐,烛火透过帘纱微微颤动着,流露出一股深夜缱绻的气息。

这瑞凤眼虽不笑时也似有三分笑意,但是眸色浅淡,又像是清冷易碎的琉璃,眼底的情绪像是一汪海水迎风撞上了一群礁石,激烈又快速地被反弹回来后堪堪归于平静。

景琪喜欢这样能看到自己也只能看到自己的瞳孔,好想吻住这双好看到让自己沉迷的眼睛,给他做个标记,让他永远变成自己的,虽然里面有她看不太明白的情绪……但是她这么想着,也真的就这么做了……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却把那份小心翼翼,流连却又不敢沉溺的心思表达得淋漓尽致,景琪甚至都不敢睁开眼睛,只觉得被自己吻着的眼睛颤抖了几下连带着自己的嘴唇也在颤抖着,便忙低下头回到他的颈窝里蹭了蹭,感觉抱着自己的手臂又骤然紧了些,紧张得只剩闪躲,“哥哥,我渴了。”

手臂松开,取了温水送到嘴边,景琪噤声喝了好几口,方才又搂紧了那人道:“哥哥今天不走了吗?”

许久,发顶上方传来一声温柔的叹息,“嗯,睡吧。”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

温柔乡里的猜忌不合时宜,何况身边人还是让自己爱进骨子里想要此生都可以生死相随之人,景琪不愿多想,仿佛不愿多想的话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