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当代第一比丘尼:隆莲法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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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报料人

万子戴着大红花走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到省城。车站还是那个车站,广场还是那个广场,却没了欢送的战友,没了锣鼓,有的只是拥挤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和凶巴巴的执勤人员。更让他沮丧的是,他堂堂7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妇人骗了,那妇人挺着肚子眼泪汪汪地说自己钱包丢了,要赶回家生孩子去。身上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了。万子就掏出钱来给了她一百。给的时候旁边有个人笑了一下。万子想,笑什么?少见多怪。不知道解放军乐于助人吗?后来一想,自己又没穿军装,别人怎么知道。

过一会儿万子转过去买地图时,又碰见了那妇人,正在墙角对一个男人说,热死我了,我要歇会儿。一边说一边从衣服里取出个靠垫。万子气得大喊一声:嗨,你这个骗子!妇人拔腿就跑,万子要追,旁边一个男人一把拉住他,说兄弟怎么啦?她怎么你啦?万子甩开他的手,妇人早已没影了。火车站就跟大海似的,她钻海里去了。

万子气得胸口发闷,他不是心疼那100元钱,而是心疼自尊。须知女骗子骗走的是他的善心。他去找车站的值勤人员报告。值勤人员就跟在车站抓票贩子的便衣警察说了。便衣警察跟着万子一起在人群中溜达。大概只一小会儿,万子就看见那大胆妇人又挺着肚子在和人哭诉了。万子一使眼色,警察上去一把就揪住了那女骗子的衣襟。女骗子还想耍泼,往地下坐,万子按耐不住冲上去,从她衣服里揪出了枕头。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警察带走了女骗子,万子也一起跟着去写了证词。

万子总算出了口气,也拿回了自己的钱。看看时间已不早了,他赶紧直奔此行的目的地米市街。

万子在米市街找到一家单位招待所,房租比较便宜。他特意要了间临街的房子。一进房间,万子就先奔向窗口,看对面的储蓄所。储蓄所开着门,从窗口望下去看不见柜台和营业员,但可以看见保安和进出的顾客。当然,营业员若是上下班进出门,他也是能看见的。万子很满意。

万子安顿好了,就下楼,过街,从储蓄所门口慢慢走过去。他有意不往里看。就好象他知道有一块蛋糕是属于他的,他就是不吃,只是守着它。反正有的是时间呢。望着大街上的人流,万子心情很好地想,终于回来了。在离开半年后终于回来了。

实话说,万子不想退伍并不是嫌家乡不好,他的家乡还是不错的,虽然是小城,但这几年看着看着就发展起来了。万子想留下是因为爱情。万子当兵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儿。这可是一级机密,只有王生知道,王生和他床挨着床,轻轻叹一声气都能听见,不好瞒。这个女孩儿就在这家储蓄所上班,是万子存钱时认识的。那次万子头天刚存钱第二天就要取,他不是故意的,是突然接到家里来信有急用。虽说储蓄所的墙壁上写着“存取自由”,但万子还是觉得他会遭白眼。他就像犯了什么错似的,脸红耳赤,低声解释着。不想女孩儿一点脸色都没做,声音清脆地应答他的话,很快为他办好了。这让万子一下改变了对银行小姐的看法。以前万子总觉得她们都很孤傲,而且成天和钱打交道,还有那么一点俗气。

以后万子就很乐意去那里了,月初发了津贴去一趟,月底省下钱来再去一趟,因为这个缘故,他比头一年多存了许多钱。无论存多少,女孩儿都很耐心。渐渐的,他也像个熟人似的和她打招呼,说话,问她些有关问题,比如撕成两半的钱可不可以换?比如有没有不上税的储种?女孩儿总是耐心解答。有时万子去了她不在,万子就宁可再跑一趟。

万子从单据上知道了她的名字,叫秦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万子把这普通的名字搁在心里,时间一长就有些发热了。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业务往来,你存钱我服务。至少在秦蓉那儿,万子的名字还只是个储户的名字。后来万子服役期满了,一心想转士官也没转成,必须得走了。他心里很难过,那些天连里总弥漫着一种让人伤感的氛围,老兵们无论平时如何,此时都对连队依依不舍。这样的情绪让万子在想到秦蓉时也伤感起来。走之前他最后一次去储蓄所,打算把钱全都取出来。他主动对秦蓉说,我要走了,我要退伍回老家去了。秦蓉说,是吗?秦蓉说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不说有情意,至少是很友善。这让万子心里很温暖。秦蓉看了他的单子说,要不你留一元吧,这样本子可以不注销。万子一口就答应了。虽然他知道秦蓉这么说完全是职业习惯,但他听着顺耳,他想,这个建议真好,留下一元,我和这个城市就不是没有一点联系了。办完后他觉得意犹未尽,又小声说,我以后可以来看你吗?秦蓉笑笑,说,欢迎你来玩儿。秦蓉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了出来,后面人听他们在聊天,就催促说,快点儿啊。万子只好走了。

回去后万子心情激动,把整个过程都告诉了王生。王生打击说,人家跟你客气一句,你瞎激动什么呀。万子说,她是认真的,她不是那种油滑的人。她还说欢迎我来玩儿,还让我留下一元钱不要把本子注销了。王生说,那你就来玩儿吧,看到时候她还记得你不。王生也要退伍回家了,但他很乐意。他说他要回去搞电脑,做他们家乡王县的比尔·盖茨。王生继续打击说,只怕那时你的伤心之泪犹如滔滔江水。万子不相信,万子说,难不成我这事比你那王县的比尔盖茨还难?

为了能在这个城市呆下去,万子必须找一份儿工作。他在人才市场转了两天,可除了保安,没什么他能干的工作。就是保安,人家还嫌他体格不够强壮呢。万子想干的是记者,虽然听起来有点离谱,但他真的想当记者。他还有发表的作品呢,可惜太少了,也太小了,只有火柴盒那么大,所以找工作的时候他没好意思拿出来。要是多几个这样的火柴盒,他就敢拿出来了。他们连原来有个老兵,就是凭着一小堆火柴盒,退伍后应聘到一家报纸当记者的,多牛啊。

万子从人才市场出来,有些沮丧,也有些累,就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歇脚。旁边有张报纸,不知谁看完扔那儿的,他就拿起来看。万子当兵两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和报纸亲切起来,他曾一天一封地往报纸邮信,当然里面都是稿子。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才在本军区的报纸上登了火柴盒那么大一条消息:某某部队三营一连战士利用训练空隙认真学习专业技能,为将来积极参与西部大开发做好准备。连阿拉伯数字一共45个字,万子反复数过的,得到稿费10元。本来他写是了1000多字的,生生被编辑砍成这样了。但如果这样的火柴盒能经常在报纸出现,他也不会退伍,可以当士官。可惜,就只有这么一盒。

万子忽然瞥见市民版上有个醒目的标题:“骗子又有新招,装成孕妇骗钱”。他很敏感,他想这不就是自己碰到的事吗?他赶紧往下看,文章说昨天有人在火车站附近发现有骗子装成孕妇骗人钱财,后来在群众的帮助下被警察抓住了,希望大家不要上当。万子想,这不就是我遇到的事吗?是谁跟报社了?还挺快嘛。他就把报纸叠起来拿走了。

万子回到招待所时,储蓄所已到下班时间了,运钞车停在门口。两个持枪警察一左一右站在门边。万子没有上楼,在街对面远远地看着。万子想好了,在自己没有工作之前,不去打搅秦蓉,免得让她看不起。王生说得有道理,她一个大城市的姑娘,还在银行工作,不是他所能追求的。他最好只把她当成“呕吐的对象”。这是王生说的,王生说话总往难听里说,偶像叫呕吐的对象,天才叫天生蠢材,还说这是流行语,搞得万子也受影响。

晚上呆在招待所里,万子百无聊赖,为了省钱,他的房间连电视都没有。他又把那张晚报拿出来看。这一看,他有个重大发现,在写他被骗的那篇小文章上面有一小行黑字:报料人钱先生,基本线索奖60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给报社打电话说这些稀奇事,他们就给奖金吗?他再一看,其他几篇市井新闻也都有这行字,报料人某先生,或报料人某女士,奖金最多的有100元。

万子想,如果真是这样,可是比他写报道的稿费还高呢。

第二天一大早,万子就按报社上提供的电话打了过去,一问,果然如此,只要你报告的新闻线索被采纳了,就有奖。

万子赶紧买了份新报纸,专看市民那个版。今天又有两条:《高速路上,撕开车身抢出七“泥人”》,《立交桥上,“玻璃雨”刺向公交乘客》,报料人分别是邓小姐和彭先生,奖金都是60元,还说他们都可以参加周奖和季度奖。

万子想,这样的事怎么都被他们碰上了?运气真好。打个电话就把钱挣了。这么想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我反正没事,可以主动去“碰”啊!万子一下热血沸腾起来,恐怕还没人想到这一点呢。指导员不是经常说吗,最重要的是有想法。

说干就干,万子去买了辆旧自行车,一张地图,然后就开始在这个城市转悠开了。

上班时间在车流中转,下班时间在娱乐场所转,反正往人多的地方挤。第一天毫无所获,第二天遇上一件交通事故,一辆小车与公共汽车擦挂,两个司机吵起来了。万子把电话打到报社,那人问他伤人没有?他说没有,那人又问司机喝酒没有?他说不知道,好象没喝。那人就没热情了,说交通事故每天都有很多,这个太普通了,不算新闻。

第三天万子又转了一天,连交通事故都没碰上,更别说其他稀奇事了。眼看5点了,万子赶紧往招待所赶。对面的储蓄所已经关门了。储蓄所每天5点关门,大约4点半就有运钞车来取钱。万子已经看出规律了。他想,不该回来那么晚,应该在他们下班前回来,也好看看秦蓉。

想想三天没开张,万子不甘心,晚上又出门了。他决定扩大范围,往二环路走。走着走着,突然就出事了,或者说,突然就撞上新闻了:

在一个十字路口,万子推着车正准备过马路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抢劫,快抓住他们!”的叫喊,回头一看,一辆摩托车非快地由东向西驶来,后面是一辆110巡警的摩托车紧追不舍,后面还跟着一些群众。他还来不及反应,摩托车就从他面前“嗖”地飞过,顿时将他扯翻在地。倒地时,他看见摩托车后面坐着个胖子,前面骑车的是个瘦子。此时十字路口的东西方向正是红灯,两辆公共汽车并排停在路口,两车之间有一窄缝,瘦子一轰油门,企图从窄缝中冲过去,但“砰”的一声就撞在了公交车上,并且被死死地夹在了两车之间。万子看见两人的胳膊都鲜血直流,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弃车而逃,胖子一边跑一边还丢掉一个红色女包。万子顾不上疼了,也爬起来跟着去追。此时巡警已经赶上来了,很快将二人挡获。万子连忙将红色女包拣起来交给巡警。围观的群众一起拍巴掌,万子更是兴奋得直嚷嚷,这场面真比电影还精彩!

旁边有好心人将万子的自行车推过来给他,还提醒他胳膊在流血。万子满不在乎地用衣服蹭了一下,说没关系,然后就跟着巡警去了派出所。他要当证人。在派出所,万子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两个家伙是老贼了,经常以这种方式抢劫,一个开车,一抢。那辆摩托车是经过改装的,速度快得惊人。幸好今天被公交车夹住了。终于落网。

从派出所出来,万子仍激动着。他当兵两年都没碰上过坏人,今天却遇上了,并且还参加了抓坏人的战斗,刚才巡警还向他表示了感谢呢。忽然,他想起他的工作了,光顾激动竟然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万子赶紧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拿起电话就嚷嚷:我有重要的新闻线索,我要报告重要的新闻线索。对方说别急,慢慢讲。万子遂把刚才那一幕绘声绘色地讲给了出来。那边一听热情也很高,说很好,很精彩,快把你的名字和身份证留下。

第二天,万子没有出去巡视,只等着报纸出来。报纸一出来他就买了一份,哈,真的登出来了:公交车“掐死”飞车贼。内容不必看了,万子清楚得很,关键是下面那行黑体小字:报料人万先生,基本线索奖80元。

哇,80元!80元啊。比他们那些人都高呢。万子高兴得无法表达,真想马上跑的储蓄所去告诉秦蓉。但跑到半路上他想,秦蓉毫无思想准备,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来到这个城市,还每天在窗口张望她,冷不丁这么一去,还不把他当疯子?他忍住了。

以后的日子,万子渐渐有了经验,也有了规律,每天早上8点40出发——因为秦蓉8点30上班,下午4点半回来——因为秦蓉5点下班,吃过晚饭再出去,12点回来——太晚招待所就进不去了。这样辛苦地转悠,屁股都磨破了,半个月下来,他分别见报6篇,收入460元。其中交通事故2个,跳楼一个,水管爆裂1个,抓小偷1个,灭火一个。而且他还有了个新发现,有些新闻可以报告电视台,电视台的奖金更高。

不过万子已深感工作中需要一个手机,有些事情发生时他无法跑开去打电话。比如上周末,他走到万事如意购物广场时,人很多,大概在搞什么活动。他就在人群中转悠。忽然耳边传来一声惊叫:啊!他迅速朝叫声冲过去,一看,一个婆婆的胸口上竟然插了把剪刀!婆婆用力一拔,剪刀出来了,血也跟着喷出来了。周围的人大惊失色,一时傻在那儿,万子却十分冷静,他就是奔着突发事件来的呀。他一把扶住婆婆朝旁边的人喊道,快给112打电话!人群中有手机的就给112打了急救电话。此时万子真想给报社和电视台也打个电话,叫他们赶来采访,可他又不能丢下婆婆不管。有人说剪刀是从购物广场的顶楼掉下来的,万子抬头,顶楼上正在挂标语,显然八九不离十。后来救护车来了,电视台的车也跟着来了,看来有人和他一样当了报料人。万子没能成为报料人,却成了目击者。目击者没意思,说了也是白说。万子想,若他有手机,这个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万子就下决心去买个二手小灵通。

他来到本市通讯市场一条街。万子每次从那儿过,都看见好多人蹲在街边卖二手手机。他曾问过价,最便宜的小灵通两三百就能买到。不过他也知道,那儿的便宜手机好多是偷来销赃的,他可不想惹麻烦。于是他徘徊一阵,在一个女人面前蹲下来问价。那个女人30来岁,眉清目秀的,他想她总不会是贼吧。果然那女人说,这手机是她自己的,她现在有个新的了,所以要卖掉,300元。万子看手机还挺新的,就动心了,说,我可以开机试试吗?女人说可以呀,就打开了手机。

万子正要接过来,旁边来了两个民警,让女人出示发票,女人马上说,我不卖了,我不卖了。正在这时手机响了,女人有些紧张,也不接。民警说,你怎么不接?一把抓过来“帮”她接了,只听手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焦急的声音:你是谁?你怎么拿着我的手机?

万子明白了,女的也是贼。这下好,万子不但没买成,还得跟着民警一起去派出所。等他证明了自己和这个女贼无关,只是想买个手机而已,已经是下午了4点多了。他只得慌慌张张地赶回去,害怕错过了秦蓉下班的时间。他再次感到小灵通的重要了,不然去派出所的路上,他可以把女贼的事讲给报社的。

万子终于买了一个小灵通,只花了200块钱,虽然效果不太好,聊胜于无吧。

小灵通一买来就派上了用场。星期天万子揣着小灵通出去工作,遇上一件大事。

中午万子在一家小面馆吃面条,突然听见有人喊起火了。急忙跑出门一看,门口停着的一辆小货车突然着火了,自燃。旁边的群众都很惊慌。万子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赶紧用小灵通给119打了个电话,又给电视台的热线和报纸的热线打了个电话。等他打完几个电话时发现,有个胖子正提着个灭火器在那儿灭火呢,虽然火太大,扑不灭,但至少控制了火势。

几分钟后消防车赶来了,电视台的车也来了,消防车的水龙头哗哗几下子就扑灭了大火,只是那车已烧成黑坨坨了。

电视台的人拍完了灭火,就要采访那个主动灭火的胖男人。但胖男人不愿说,摆摆手走了,结果万子成了主角。万子对着镜头说了事情的经过,报社记者也问了他经过。

这可是收获最大的一次,报社给了万子60元奖金,电视台给了万子100元奖金。关键是他还作为目击证人上了电视。这算意外收获。那条新闻当天晚就播出了,还播了两次。他相信秦蓉一定看见了,因为这是本市新闻,市民们都要看的。他在电视上的形象还不错,虽然有些紧张,但话是讲清楚了的。他说,我正在吃饭,听人喊起火了……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的。我就给119打了电话……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得还不错。

不过,万子内心对自己是有些不满的。他不如那个胖子,他光顾着打电话了,人家就知道去救火,而且救了火摆摆手就走了,多酷。他想,等下次遇上这种事,他也应该积极参与,先当英雄,后报料。

第二天早上储蓄所一开门,万子就进去了,他径直走到秦蓉的柜台前说,你好!秦蓉一边往胳膊上套袖套一边回答说,你好!万子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并没有认出自己,很遗憾。万子真希望她惊喜地说,昨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

不过万子还是照原计划,拿出那个储蓄本和300元钱,递给秦蓉。秦蓉接过来,看了名字,抬头笑笑说,是你啊?你回来了?万子说,对。万子又补充说,我在这里找了份工作。秦蓉说,是吗?那好啊。欢迎你常来。

尽管秦蓉一开始没认出他,尽管秦蓉也没看昨晚的电视,但万子还是很高兴,至少她没有忘记他,她说,是你啊?你回来了?这话说得跟老朋友似的。她还说,欢迎你常来。万子从储蓄所出来,心情像天空一样晴朗。他想,他一定要好好工作,争取每个星期都能来存上点钱,争取做一回真正的英雄。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万子共向报纸和电视台报告新闻线索15条,获得奖金1160元。其中4条是交通事故,3条是市井新闻市民纠纷,2条抓贼,1条街头行骗,1条跳楼,1条跳河,1条树倒压伤路人,1条水管爆裂,1条大雨压垮雨棚。每一条他都作了记载。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工作了,不仅仅是挣钱,真的,还挺刺激。比如上次他报的那辆自燃的车,后来竟查出是赃车,为破获一起案子起到了关键作用。万子本来就喜欢侦探小说,喜欢神探福尔摩斯,还喜欢大侦探波洛,现在他也和他们挨了边儿。

为了更好的提供线索,万子还买了个照相机。虽然是傻瓜的,但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他就可以提供第一现场的照片了,那样的话就更好看了,他的奖金也会更高的。比如上次婆婆被天上掉下来的剪刀扎伤的事,若拍下当时的情景就更有意义了。还有那次抓贼,现场拍下来也很精彩。可惜因为没照片,都是画的图画,效果差远啦。

万子想,既然要干,他肯定得往最好里干。

天气越来越热了,这天早上万子生生被热醒了。他那个房间闷得不行。他爬起来冲澡。冲完澡看看时间,还不到5点半呢。他习惯地站到窗口往对面看。

天微微发亮,街上行人很少。秦蓉的储蓄所还得2、3个小时以后才会开门。这时,一个年轻姑娘骑了辆自行车过来,万子想,不知她是下班还是上班。正想着,忽然路边窜出一个男人,一把将姑娘从车上拽下。万子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只见那男人一把捂住了那姑娘的嘴。这时又有路人骑自行车走过,男的就把姑娘抵到墙边,做出恋人的样子。等路人一过去,他就开始拽那个姑娘的包,姑娘捂着不放。

天那,肯定是抢劫。

万子也没多想,连忙冲出门下楼,冲过马路,一直冲到那男的面前大声问:你干吗?男的看他一眼,凶巴巴地说,干吗?她是我女朋友,一夜都不回家,我很生气。万子楞住了,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看那姑娘,姑娘不说话,但眼里有惊恐。男的又说,关你屁事!滚远点儿!说完就搂着那姑娘走了。

万子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他们真的是吵架的恋人?忽然,他看见了姑娘的自行车还倒在路边呢。如果真是恋人,他们不可能不把车推走。万子确定是抢劫,赶紧给110打了报警电话,说某某街道有抢劫。然后自己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到十字路口,巡逻的警察出现了,万子松口气。警察拦住他们问,你们干什么?那男的说,我们回家,一边说一边拽着姑娘往前走。警察有些疑惑,万子急了,在后面大喊一声:抓住他!他抢劫!警察一听,马上拔出枪来大喊一声:站住!那男的一个激灵,迅速把匕首从姑娘的腰上抽出,抵在姑娘的脖子上,然后朝一环路跑去。

“站住!不许动!”劫匪在前面夹持着人质逃,两名警察在后面持枪追,万子也跟着在后面追,一时惊动了无数路人。劫匪逃到一个汽车站,站下来情绪激动地叫喊:不要过来,不然我杀死她!

这时,接到报警的数量警车呼啸着赶来,警灯闪烁,警笛长鸣,十六七名持枪警察跳下车来,黑洞洞的枪口直对劫匪。几辆热心的出租车也赶来,将雪亮的大车灯直射劫匪。劫匪在雪亮的灯光下就像在舞台演出似的,夹着人质一点点朝后退去。警察也一步一步地跟上去,并喊话要他赶快投降。退到一座楼前时,情绪激动的劫匪忽然用匕首刺向姑娘的腹部,姑娘用手一挡,手被刺中了,鲜血直流。

“放下刀子,不要激动!”警察再次朝劫匪喊话,警告他,劫匪仍负隅顽抗。万子看着心急得不行。忽然,形势突变。那姑娘大概是太恐惧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不管劫匪怎么抱都抱不起来,劫匪只好扔下她自己逃命,翻过栏杆朝马路对面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几名警察迅速追了上去,慌乱中劫匪跑掉了鞋子,被一名追在前面的警察扑翻在地,牢牢按住。周围的群众这才回过神来,响起一片掌声。

此时是凌晨5点50分,整个解救过程还不到20分钟。人质被送到医院包扎后,与劫匪一起到派出所接受调查。当警官打开劫匪随身携带的包时不禁大吃一惊,里面有封口胶、假发、螺丝刀、老虎钳等一堆作案工具!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中。

第二天,事情见报了,题目是:《凌晨,持刀歹徒劫持人质》。

万子反复看了几遍,激动得不行,因为这回与以往任何一回都不同了,他不再是报料人了,也不是目击者,而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报上这么说的,还提了他的大名呢。这可不像电视,播过就算了,这是报纸,可以永久保存的。万子一家伙买了5份报纸,给父母寄了一份,给王生寄了一份,和老连队的指导员也寄了一份儿。

可惜的是遗憾的是后悔的是,他没带相机。他太急了,他冲下去时鞋都没换,哪还顾得上相机?所以整个精彩过程一张照片也没有,报纸上又是画的图画。

当然,相比起救人,照片是次要的。若不是他及时报告,那姑娘还不知会怎样呢。姑娘的家人和男朋友都向他表示了感谢。

就在姑娘的男朋友向万子表示感谢时,万子忽然想到了秦蓉。他想,秦蓉会不会遇上这样的事呢?虽然她上班没那么早,但会不会有劫匪来抢他们储蓄所呢?昨天的抢劫就发生在储蓄所门口啊。而且,那劫匪居然携带了那么多作案工具。

万子越想越觉得秦蓉不安全了。虽然他们储蓄所每天都有保安守着,可那保安看上去很单薄;虽然每次运钞车来时都有持枪警察,可那警察看上去也一脸娃娃像,叫人不放心。万子曾在报上看到过储蓄所被抢劫的事,储蓄员往往为了保护国家财产而受伤。他可不希望秦蓉成为保护国家财产的英雄,那样的英雄代价太大了,还是让男人去当比较好。

这样一想,万子就做出个决定,每天运钞车来时,他站在街这边盯着,看有没有异常情况,等车走了他再走。虽然这样会影响他的巡视工作,但比起秦蓉的安全来,少挣店儿钱算什么呀。那条街并不宽,万子想过的,一旦出事,他冲过去救秦蓉也是来得及的。有了上次的经历,他觉得当个业余警察不是太难。

不想就在万子当业余警察的第三天,他被两名真警察给扣住了。

莫名其妙的万子被带到派出所。那个被他一直看不起的保安一见他就指着他大声说:就是他,就是他!我早就注意到了,每次运钞车来时他就在对面盯着。

第二天报纸登出一条消息,题目是:《痴心小伙义务站岗,误被当作踩点贼》。

报料人:钱先生。基本奖金60元。

原来万子被同行给报料啦。

2003年7月初,成都北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