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张胖胖的大饼脸,圆眼睛圆鼻子,扁扁的嘴巴,原来是个女恐龙。
而且她的力气实在大,我已经被她拉得手痛,不由皱起眉:“你是谁呀?我认识你吗?”
“唉哟!你这样说人家好伤心的。”她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五官全部挤到一块,更加局促难看,我暗想:还好没有吃早饭。
“人家是杜雅玉呀,开学典礼那天,我们见过面的。”
“哦。”我支着下巴,想起来了,原来此恐龙即是彼恐龙。
“你叫杜雅玉?”
“对呀?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特别?”她一脸陶醉地看着我:“人家爸爸起名字的时候想了很久哟。”
不错。我想,估计她爸爸的力气都花在想名字上了,所以生她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
“这个名字挺衬你的。”我说:“果然人如其名。”
“耶!络络,你说话真好听。”她高兴地直拍巴掌,离着这么远,我都能感到掌风阵阵:“我好喜欢络络哟!”她突然竖起两指,做了个V型,叫:“喜欢络络指数:200%”
我吃惊地瞪着她,怀疑她是否脑子有病,不过,马上就弄明白她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了。
“络络,你在吃早饭呀。”她嘻嘻地笑,眼睛不住地瞟着我的早餐,露出羡慕的表情:“你的三明治好好看哟。”
说了这么一大堆,原来症结在这里,果然任何讨好都是有答案的,我懒得和她多说,立刻把三明治牛奶拿起来,全部奉上:“你吃吧,我看你大概没有吃过早饭。”
“这怎么好意思呀!”她嘴上客气,手却伸了过来,牢牢抓住食物接过去,又笑:“其实人家早饭吃过了,但是你知道,学校里的早饭很难吃的耶。”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有一点红晕,姑且让我相信,这是源于有些不好意思。
“那人家不打扰你了,络络,我就在隔壁的教室,有事找我哟。”她得到了所要的东西,当然就撤退了。
“好。”我看她滚动着胖胖的两条短腿,居然行动间非常快。
‘哼。’我暗地冷笑,都是有目的的,所有的人,他们都有各自的意图。
我只是头痛,俯在桌上,又睡了过去。
这一天的课都是浪费,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无精打采的在纸上乱写,下课时,我发现,我写的都是枫。多奇怪,我没有写萧瑟或者钱,我只是写枫。
于是,在那一刻,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晚上,我带着所有现款去见枫,在他的公寓门口等了很久,九点多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缨络。”见我坐在门口,他吃惊:“为什么坐在这里?”
我抬头看他,沉默,眼神复杂。
“快进去。”他开了门,又来拉我,皱眉:“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是,以前我最喜欢打电话给他,有事没事,一天打几个,乐此不疲,现在,我无话可说,唯一想做的,只是看着他。
“这些钱不多,你先拿着。”我说,把怀里的纸袋给他,他慢慢的接过去,朝松开的袋口处看了一眼,一共有十七万八千六百块钱,他是老手,一眼就该看清楚了。
“谢谢你。”他说,过来大力拥抱我。
“没什么。”我轻轻推开他,想了想,从衣袋里摸出两件首饰,亮晶晶光灿灿,是妈妈以前用的,一只三卡拉多大小的钻戒,和一条白金项链,上面也缀满了大大小小的钻石。
“我没有钱了,这两件首饰应该还能换点钞票。”我递给他。
他呆住,不接。
我只是看着他,这个时候,总该有点良心发现了吧,虽然他不爱我,可是,我到底做了这许多事,他总会有些侧然吧。
“拿去呀。”我轻轻说:“记得卖个好价钱,这两件东西值四十多万呢,一定能把你的亏空补足。”
他迟疑地伸出手来,我把首饰放在他手掌中,优雅白皙的手上钻石流光溢彩,他是这么一个清秀高洁的模样,在我眼里,他和妈妈的钻石同等无价。
“谢谢你。”他说:“缨络,你对我太好了。”
“是的。”我点头,我真是对他太好了,任是谁也不会相信,平日里飞扬跋扈,一点亏也不肯吃的季缨络肯受这种委屈,我忍不住说:“我对你真是他妈的好到了极点。”
这话太粗,他吓了一跳,看我。
我不怕他奇怪,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装什么淑女呀,而且想必他也早习惯了这些话,萧瑟的嘴比我还脏还臭,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以本来面目待他呢,也许他会爱屋及乌也说不定。
可是走到这一步,一切都是浪费,他始终在跟我演戏,我也努力地扮演另一个角色,不同的是,他是戏真情假,我是戏假情真。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我说,怕再不走,眼泪会流出来,在这个时候,我看他的眼睛,仍然是忧郁,他为什么这么忧郁,钱都已经到手了,他马上就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双宿双飞地过好日子,他为什么还他妈的这么忧郁。
“再见,枫。”我忽然说了真话:“希望你们的冰淇淋店生意兴隆。”
“什么?”他一惊,抬头。
我已经飞速转身,逃一样的离开了那扇门。
唉,我到底不是圣女,我保守不了秘密,做了好事我是一定要留名的。
书上说:对于你所爱的男人,你必须做出抉择,占有他的身体,或是灵魂,你不可能同时拥有两者。我占有不了枫的灵魂,而他此刻的身体也是虚情假意,可是,我想,我总能在他心中留下点影子,这样做,他总会有些印象,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孩子,傻到明知道上当还是甘心给他骗,我所做的一切都要让他明白。
外面已经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回到家里后,自己抱着枕头,呻吟了一整夜。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很消沉,更加低调,所有的人都以为我病了,因为我脸色差,胃口不好,更加瘦,中午吃饭的时候,夏平一个劲的往我碗里挟鸡鸭鱼蛋,我全部都吃了,可就是不长肉。
夏伯母知道后很担心,爸爸出差回来的那天,她同夏伯父夏平一起来我家,带着大闸蟹和桂花酒。
汤姐下厨炒了几个素菜,一桌人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剥蟹喝酒,爸爸高兴得脸也红了。
“这次到美国去,真是大开眼界。”他拍着大腿和夏伯父说:“我非要回来大刀阔斧地改革一下。”
真新鲜,我同夏平交换了一个眼神,难得他们聚在一起没有回忆文化大革命的风雨历程。
“交通我不管,不过你带来的葡萄酒真不错。”夏伯父大力拍爸爸的肩膀:“有机会再给我带几瓶。”
“没问题。”爸爸叫:“络络,再去拿两瓶‘雷司令’给夏伯父。”
“别急呀。”夏伯母拦住我:“吃完了再去拿。”又问爸爸:“你给络络带了点什么呀?”
“嘿,宝贝女儿当然不会忘记。”爸爸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只锦袋递过来,我闲闲接过,略扫了一眼,不用问,又是首饰,爸爸喜欢女人戴钻石。
果然,打开来是一副梨形的耳环,一粒大约有一卡拉。
“哟,真不错。”夏伯母说:“络络戴上后一定很漂亮。”
我不说话,钻石的确很美丽,可是我忽然觉得揪心,非常的不喜欢。
“别看了。”幸亏夏伯父说:“现在双手油腻腻的,小心弄脏掉。”
吃完饭,汤姐切了水果,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爸爸上楼去给夏伯父拿酒,不一会下来了,手里空空,脸色很坏,他看了看我,又把汤姐叫到书房去。
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是心里有鬼的,立刻‘咯噔’一声,知道东窗事发。
果然,不一会儿,汤姐哭着跑了出来,她一头跑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掉,再也不肯出来。
然后爸爸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宣布:“今天就这样散了吧,抱歉,家里出了点事,老夏你们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