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见有人拉动椅子的声音，少年眯着睡眼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灰色的杂乱刘海几乎盖住了他的半张脸。
消瘦的脸廓和骨架、苍白的皮肤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无论哪里，他都没有这个年龄段男孩该有的朝气。
“你是九组的？”他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扒起长长的刘海，然后就此撑着额头昏昏沉沉地问道，声音也是沙沙的很轻。
看着他熏满眼眶的黑眼圈和半阖半张的深灰色瞳孔，绮里沙忽然有种想踹醒他的冲动，但碍于初次见面又是队友，她终是勉强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是的，我叫绮里沙。”
“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一会他们来了叫我。”边说边将自己的考核卡按在桌上挪到绮里沙面前，然后再次一头砸向交叠在身前的手臂。
绮里沙瞪着面前红色考核卡上的几个大字——
彬楽-179
来、来人啊，谁能赐他一死！？
僵硬地抬起脑袋，绮里沙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找到了同伴的苏，她的队友已经全部到齐，两男一女，看起来都很靠谱的样子。
就在绮里沙郁闷当头的时候，杵在工会屋顶晒太阳的杰克忽然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波动，南瓜头上黑洞洞的三角眼里瞬间燃起了两颗火球。
远处的人群中，一道身影在向这边逐渐靠近，银发和黑色的缎带纠缠在一起，左臂上压制鬼手的铁链随着他每一步的走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杰克怪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滑下屋顶冲进了工会大厅，“沙沙、沙沙！”
——鬼叫什么啊，你不是吸收你的火元素去了吗？
绮里沙瞪了杰克一眼，双手叠在下巴下面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季、季尧，我刚才看见他了！”杰克张着锯齿形的大嘴，里头几乎要喷出灰来了。
绮里沙一愣，眼看就要起身跑出去，却被杰克一把拦住，“别激动别激动，他马上就要送上门来了！”
——他也报名了？
一丝惊喜涌上眉心，之前在飞船上碍面子没有跟他表明身份，本以为又要错别很久才会遇到，没想到短短一个星期就又见面了。
哟呵，跟班就是跟班，就算再过十年也是跟班的命呐。
杰克仿佛又看见了绮里沙头上的恶魔角，再配合她那天生阴险的笑容，这是又要和谁杠上了吗？
坐回到椅子上，绮里沙一改之前郁闷地模样，兴致勃勃地撑着下巴望着大门，短短的小腿在桌子下晃来晃去。
不出两分钟，门前的挡板被一只血红的鬼手推了开来，随着他走进人群，原本嘈杂的人群居然出现了小片刻的沉默，似乎在奇怪怎么会有瞎子报名考核。
但是马上就有人跟旁边的同伴惊呼，“天呐，是他！你们还记不记得月前这里发布的卡克玛人头悬赏？我、我上个星期在这里看见过他的，他拿着影丸！影丸！”
“什么！？你说他就是那个杀了卡克玛的人？老天，他才多大……”
“这还有必要考核吗？我看直接跳级得了。”
“听说他已经三阶五级了，昨天下午报名台还小小的轰动了一下，你是没看那导师的样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
当事人径直走向站在人群中间的导师，然后递出手中的考核卡，那波澜无惊的样子就像没听到周围的声音一样。
没有出现绮里沙之前尴尬的情况，导师很快就带着他开始核对号码。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手里的考核卡，希望运气好点能跟他分到一组。
绮里沙也低头瞧着手里的卡，601和931，嗯……她有没有可能中奖啊？
导师每停留一个位置，就有几双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季尧。
“找到了。”导师很快将考核卡交还给季尧，“你的队伍是第九组。”
“谢谢。”粗哑的声音向导师道谢后，他便拉开椅子安静地坐了下来。
中奖了……中奖了……
季尧是买彩票中的……
绮里沙咬着嘴唇，两爪抵着桌沿，挺直了腰杆盯着就坐在她对面的季尧。她敢肯定，季尧一定已经看到了跟他坐在一桌的人。
她也敢肯定，他一定知道自己就是跟他一起坐飞船的人！
阿修罗的视野，能反应物体表面参差的感知。三年前，这是他亲口告诉自己的。
可当下的情况是，叫彬楽的家伙依旧呼呼睡他的大觉，季尧侧头面朝大门，一点出声的意思都没有。
“还是老样子啊。”杰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家都不记得你了，看你这下怎么办。”
——那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绮里沙恶狠狠地凶过去，心下却又是怄气又是难过。
季尧是她重生以来，第一个遇到的同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陪她耍闹的人。那时候的季尧，不论自己说什么，刁难什么，都会默默去完成。给她讲魔界发生的小事、帮她一起烤肉给大家吃……
沙凡特，也是他们共同的记忆啊。
她都没来得及、没来得及告诉他沙凡特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