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发现米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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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晃桥 (2)

大家说,这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一没有路,很少有人涉足;二是自然保护区,听说有野猪、狗熊、豹子;三是时间不允许,也不可能晚上在雪山住……总之,最好不去了。

我想也是,也就不坚持了。我不是胆小,不是怕野兽,我是怕我的固执伤了朋友们的心。

反正,能这么近距离望一望白坡雪山,我的心已经满足了。白坡山虽然没有华山那样险绝,没有泰山那样高贵。但是,白坡山他起码没有受任何的污染,还是一个清雅、纯洁之地。

泰山、华山之所以那么出名,无非是去看的人多而矣。泰山之所以高贵,无外乎有几个帝王将相曾经在哪里留下了几行歪歪斜斜的脚印;高贵,是有人在不断的吹捧,不断的围着它转,假如,没有这些,就会什么也没有,也许,象白坡山一样,很少人知道。

我喜欢白坡山。今天,我虽然没有到达山顶,但是,我没有任何的遗憾。白坡山已经给了我很多以前没有得到的东西。

总有一天,我会登上白坡雪山的顶峰。

1999.12.29

又到湾滩

湾滩很美。但是,我不喜欢——并不是所有美的东西都让我心动,都让我喜欢的。

湾滩,我早就认识,早已去过。但是,不因为已经认识而有好感。很多的事情不是这样么?就算天天在一起的人,不一定就是知己。

这次,到湾滩,我是以视察者的身份出现的。我们一行四十多号人,任务是视察米易目前的重点水利工程——湾滩电站。

湾滩电站就建在湾滩,湾滩是安宁河与金沙江、雅砻江交汇处往上往北六七公里的地方,属于垭口镇地界。

多少年了,安宁河在崇山峻岭的围追堵截之中,左冲右突,只冲开一条狭窄的通道,像神龙一样摇头摆尾向南向东而去,他的最大的心愿和理想是到大海。

也许,安宁河他恨这些群山,要不然他为什么坚持要滚滚东去呢?

我不知道安宁河的真实想法,我也无法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其实,安宁河他应该知道一句古话:“青山遮不住,必竟东流去。”何必自寻烦恼呢?

其实,安宁河——这些山很美,何必有恨,他偶尔拦你一下,挡你一下,伤你一下……都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你应该留下来。

现在,你不是被这大山之外的人发现了吗?你将成为一座很大的电站,安宁河也将在你这里形成一个美丽的湖。你的潜能也将点亮许许多多人的心灵和眼睛!

现在,你已经让人瞩目,很多人的眼里、心里、梦里都不是已经有了你吗?你何必还要冲出这群山,执意要东去呢?

也许,我不懂你,我也不再想了。

记得是两三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从湾滩这里经过。沿河的公路很陡很窄,到了湾滩路段,天已经黑了。刚上完一个陡坡,车就熄火了。驾驶员下车检查发动机、电路、油路,都觉得没有问题。

我想是不是低压线圈的原因,我们两人就推车座一下看会不会燃,我们两人就一起推,我推车尾,驾驶员在前,右手握方向盘,左手撑车门框上推。好不容易把车推到一个斜坡,纵上驾驶楼,挂上挡,可是,车把坡滑完了,也不见发动机响,我们累得一身大汗也无济于事。

我门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失望之极。

天很黑,两边起伏的大山象鬼魅似的,前不沾村后不沾店,只有安宁河水哗哗的淌,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

修车店没有,我的驾驶员也说没办法了。我心中惟一的希望就是等一个会修车的驾驶员从这里经过。

正要等车,却难等——路上一个鬼也看不到。

好不容易看见两束灯光扫过来,我们拼命地挥手:师傅师傅,停停车、帮帮忙——“

那师傅一听,反而,加了一脚油,逃也似的跑了。

我的驾驶员对着车影,大骂那师傅绝子绝孙……

我笑了,天这么黑,人家可能以为我们是车匪路霸呢,别生气了。

我的驾驶员还气得直喘大气:”他妈的,湾滩这个鬼地方,下次就是打死我也不从这里过了。“

驾驶员正骂着,却突然下起雨来了,而且越下越大。我们忙钻进车里。

“老天也不睁眼,”驾驶员又骂了一句,“他妈的,人到霉了,喝水都是磨牙齿。”

我忽然想到了气油,我说:“你今天好象没有加油吧?”

“啊——对了,”驾驶员一拍脑袋,“可能是没有油了!我忘了,油表昨天就出毛病了,针不会靠红线的,对对对——”

驾驶员激动不已,冒雨下去检查油箱。几分钟后,他像一只落水的灰鸽子飞进车里,兴奋的说:“是了是了,是没油了,毛病找准了,这下好办了。我们拦个车买点油就解决了。”

我们都下车冒着雨等车来,一身透湿了,双眼迷濛了,也没有买到油——

一辆车被我们拦停了,却是烧柴油。我们需要汽油。另外,有两辆汽油车经过,见我们招手就跑了。

我们是又累又渴、又冷又饿。

我招手之间,更加体验了人情的冷暖——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往往没有人帮你。

“不拦了!”我对驾驶员说,“今晚就在这里,就在这车上住了,我才不相信会被野兽吃了!”

驾驶员见我不高兴,就说让我进车休息。他固执的要继续拦车。我说要拦大家一起拦。

雨小了些,天空出现了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闪得我们心发冷。

这时,又一束亮光来了。我们一阵欣喜。等那亮光近了,却是一个戴着竹帽,披着薄膜、挽着裤子,打着光脚的一个中年农民,那束光是他的手电筒发出的。我们失望了。

那中年人见到我们的狼狈相,很诧异:“请问你们二位怎么啦?”

我心中一热:“我们路过这里,车没油了,不能动了。”

“哦,这好办,”那中年人,“你们等我,我去去就来。”那中年人说完就走了。

可是,我们等了十多分钟不见他来。等了二十多分钟不见他来。等了三十多分钟不见他来。等了四十多分钟也不见他来。

驾驶员说:“我们别指望他了,可能又是白的了。”

我没有吭声,我也没把握,那中年人是不是在骗我们。

我想了想说:“反正不等他,我们也得等车,不到午夜不罢休。”

正说着,刚才那一小束亮光又出现了,是他,是他,是那个中年人!

雨停了,那中年人走到我们面前,递给我们一个塑料桶:“来,给,气油,还有芒果。”

我们一看,人和车吃的都有了,正是我们最需要的,高兴极了。

但是,高兴之余,我又觉得惭愧——人毕竟还是不一样,那中年人话不多,不好听,却是说话算数的一个大好人。我们付钱给他,他不要。

他说,气油是他家里摩托车里的,芒果是自己种的。钱,说死他也不要。

他说帮忙是帮他自己。他看着我们把车打燃了,才走了。看着那中年人消失在漆黑的大山里,我的双眼潮湿了——那束光亮一直在我的心眼里闪着……

现在,我又到湾滩,我看见了当年在黑夜里没有看见的湾滩的美景。

其实,湾滩的景色的确很美。只是我今天不想细细描述,我想的不是这些,我在心里眼里找寻那个消失在黑夜的中年人,我不知道他姓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湾滩人,一个地地道道的湾滩人……

可是,直到我们视察组走的时候,我也没有见到当年那个在黑夜里消失的中年人——那个地地道道的湾滩人。

也许,我已经见到了,对,在湾滩我已经见到他了——那些地地道道的湾滩人。

请恕我直言,我以前不喜欢湾滩的美景,只不过是跟我们自己赌气而已。我从心里喜欢湾滩——不只是喜欢湾滩的美景,更喜欢湾滩的人,有了这许许多多的湾滩人,湾滩的明天一定会更好!更美!

200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