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禹州的时候，谷怀虚早已在城门处候着了。
他见了齐眉，原本挺立的身姿忽然就有些局促了，像是欣喜到了极致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一般，小小地雀跃地迎上来，试探性地问道：“齐眉？”
齐眉颔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邢白向谷怀虚道：“勿要表现出这般高兴的模样，还是先回去的好。”
“是我疏忽了。”谷怀虚忙不迭地转身让路，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身去问齐眉，“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
齐眉愣了一下，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旁边的邢白看了她一眼，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许久没有来过禹州，齐眉倒是觉得禹州又变化了不少，禹民善于经商，富人也着实是多。禹州里的大宅子，如果搬到齐州去，大概比她的齐宅还要豪华。
从前齐眉也来过禹州，只是每次都行色匆匆，从来都不能好好地看一看，如今得了空，这般悠闲地逛一番，却发现其实禹州也颇为不错。
三州之中，想必就她齐眉，治州之才是如此的普通。
到了谷宅，齐眉被丫鬟领了到厢房里歇息，邢白和谷怀虚则先行去商议事情。
丫鬟向齐眉八卦道：“您可真是谷家的贵客，这近一个月来，少主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今日竟然能有这般快活的表情，当真是神了。”
齐眉知道自己脸上戴着面具，像她们这样的必然是认不出的，只能干干地陪着笑：“许是因为我能带来一点消息。”
丫鬟顿时觉得她神秘起来，一时兴起便要同她嚼舌根：“姑娘，真不是我说，从前也只有齐州主来的时候，我家少主会有那样的神色。如今看来，待您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那齐州主有眼无珠，我看您，却是真真适合我家少主的。”
得，这还带来说亲的。
齐眉笑了笑，只点了点头，没有做什么回应。
她的房间被安置在谷怀虚书房的附近，入夜以后，丫鬟来请她去用膳。
谷怀虚在书房摆了一桌的菜等她。
到了地方，齐眉大方地坐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微微笑着打招呼：“谷大哥，别来无恙。”
兴许是之前就喝了点酒，谷怀虚的双颊有些泛红。
他为她斟酒，喃喃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见我。”
齐眉举杯一饮而尽，淡然道：“顺路罢了，我听说，你已经把王都打下来了。”她夹了一筷子菜，“我没有想到，我这一走，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谷怀虚怔怔道：“你从前，不喝酒……”
齐眉愣了一下，脑海里又回想起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不禁觉得有些伤怀，时间不过一年而已，他们便已经历了如此多的变故。
她笑道：“我家那老头子特批，年满十八了，就可以喝。”
她的生辰在半月坛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过了，没有一个人想起，也没有一个人陪着她，甚至熬过了她这短暂一生中目前最艰难的时刻。
齐越觉得，十八而未嫁，可以说是很难嫁出去了，喝点酒来消愁，无伤大雅。
可是，嫁不出去，真的不是她的问题啊。
这几年来的委屈，又有谁知道呢。
谷怀虚又给她斟了一杯，声音温柔：“如果你愿意在我这里不走了，我便撤兵，什么王权，我也都不要了，只要你留在这里……”
齐眉忽地心下就一软。
“你可知，当初我明明不信苏浅的话，却依旧按着她想的离开了，是为了什么？”她眉眼含笑，“我对举案是如何的，你再清楚不过，即便后来确实是心寒了，那我这里，也住不进旁人了。”
她按住自己的胸口，脸上的神色让人分不清真假。
谷怀虚叹了口气。
“依我看来，谷大哥若是想要这天下，其实完全不必如此着急。”她又咽了口酒，“我这番任性乱为，却叫整个天下都要因我而混乱了，原本都在正轨上的事情突然生了变故，那便要出大事了。”
相比起竭力去捣乱这个局，齐眉反而觉得，依着那些前辈铺好的路来走，反而会有新的收获，只是不知道谷怀虚有没有听懂她话中别意罢了。
谷怀虚给她夹了菜，神色有些不大自在，有些惭愧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你独自在外，我很担心你。”
齐眉一愣，旋即低头，低低地道了句歉。
“你不必向我道歉。”他大手一挥，仿似挥过去了什么一般，声音里重添了几分朗然，“不知你打算在我这儿待多久？”
齐眉想了一下：“或许你要去王都了，我们同行也可。”
“嗯？”谷怀虚颇有兴趣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要先回齐州。”
“齐越那老头子，怕是还不想见我。”齐眉低头吃饭，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对了，谷大哥，阿音最近怎么样？”
谷怀虚看着她，眼里带着些深意：“她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