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只要让我爱你就可以了,只要你允许我——爱你。”
三十岁的剩男,二十七岁的剩女,一对曾经睡过的旧情人,在这样寂寥的夜里,在如此暧昧的氛围里,在彼此袒露心意的时刻,可以做些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黄梅子不是一个人裹在被单里寂寞地等待黎明,而是被床单下那只不安分的手给弄醒了。
睁开眼,他的手臂将她整个人环抱,紧紧地将她困在怀里。这一次,他真的不曾走开。
厚重的窗帘遮去了外面的光线,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他盯着自己的眼眸,她出声问道:“几点了?”
“还早,才五点多,天刚亮。再睡一会儿吧!”
他的手攀上她小肚子上的赘肉,这样叫她可怎么睡啊?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安分的手指爬上他紧绷的腹部,不期然碰到了那上面凹凸不平的肌肤。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都是怎么受的伤呢!”
“要听吗?”他笑呵呵地提醒她,“听了以后不要哭哦!”
“五年前,我去机场想要阻止师姐。你说得对,师姐那样孤傲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能驾驭得了的?更何况她的心已经飞向了那个男人,任我再怎么拽,也拉不回她的人。她不肯跟我回去,执意跟King去非洲——那家伙的地盘。我不肯死心,也不放心就这么把师姐交给那个危险的家伙,所以我就跟她一起飞到了非洲。
“到了以后才知道,那个名叫King的家伙果然是个危险分子,极度危险的高危险分子。可即便是这样,师姐还是一心一意只想爱他。就在那时候,King发生了些事,在他的地盘上发生了武装暴动。大概是知道师姐对他的重要性,King的对手欲绑架师姐。当时King正在外面解决自己的麻烦,没奈何,我只得带着师姐四处逃亡。这些伤就是逃亡的过程中受的。
“不想骗你,再也不想骗你,所以黄梅子,我愿跟你说实话——这些伤是我为了保护师姐被炸弹炸伤的。那次的伤让我在病床上昏迷了差不多快一个月,King甚至以为我会永远地睡下去,可我终于还是醒来了。我醒来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师姐,她一直守在我的床边,坚信着我一定会活过来。你猜,我死里逃生之后,师姐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不要救我,永远不要拿你的命来交换我的心。因为我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男人,所以就算你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听到了吗?
“我拿命救下了她,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不是歉意,而是恶狠狠地警告我,不要再拿自己的命保护她,残忍吗?是的,是很残忍,残忍地足够叫我对她彻底死心,而这……正是她说出那些话的真正目的吧!
“这里,”枕着他的手臂,黄梅子拿手指戳戳他心口的位置,“还会因为哈瑞姐而心痛吗?”
他握着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地啄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会,再也不会了。已经死心了,怎么可能还会为了她而伤心呢?”
说谎!
黄梅子抬起头来趴在他的身上,郑重地宣布:“你不需要因为怕我伤心而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哦!你喜欢哈瑞姐,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初恋有多难忘,我自己就深有体会。所以,我不会介意你把哈瑞姐一直放在你的心里,真的,我不介意。”
因为知道,他的初恋永远只是埋藏在他心里的一角,抹不去,也不会再扩大。而空出来的那大片大片的位置将会交给时间,由她一天一天,慢慢填满,直到满得再也放不下分毫,直到他们都慢慢变老,直到他们彼此相携迈向另一个世界。
她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他吗?
他像童子军一般举着三根手指发誓:“我说的是真的,真的没有再为师姐伤心了。因为啊,我这里,”他指着心口发誓,“已经被某人填满了。”
骗人!
她才不相信自己轻而易举就钻进他的心里,将他一举拿下,将哈瑞姐彻底从他的心中抹去。
轻啄了下她的唇,仲古道点着她的额头悠悠地叹了口气,“我们黄梅子啊,是个连自己有多美丽都不知道的女人啊!”
不只是她,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曾察觉啊!
习惯了追着师姐的身影,他从不曾想过要停下脚步,瞧一瞧身后一直看着他的她;习惯了为师姐而烦恼、痛苦,他忽略了心底那一点点不断涌出的悸动。
忽然有一天,师姐被别的男人追跑了,他习惯地追着师姐去了机场,几乎来不及停下脚步想一想,又追着师姐去了非洲,而后遇上武装暴乱。
他甚至来不及好好想一想,那心底蔓延开来的牵挂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他濒临生死边缘。
“你尝试过死亡吗?”
在他被炸弹炸得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的确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虽然是昏迷的,可依稀还是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在那段日子里,我一直听到的……都是你的声音。是的,是的,我知道那不可能,后来每每想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很震惊。
“你不可能在非洲,你也不可能知道我伤重昏迷,可我就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每每我累得想继续睡下去,或者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我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你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名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想告诉我,可每次我都没能听到,你就再度消失不见。
“你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呢?我想知道,抱着这样的信念,我告诉自己一定要醒过来。或许正是这个原因让我苏醒,让我重新活了一次。其实,即使师姐不对我说那些狠心的话,在我醒过来的那一刻,在我见到师姐的那一刻,我就死心了。望着守在我病床前整整瘦了一圈的师姐,我突然发现,死里逃生之后,我第一个想见到的人竟然是你,只是你。”
这是她听过的最浪漫的情话,这是她听过的最真的真心,这是她……差点听不到的告白。
揪着他的脖子,她严重警告他:“如果你以后再为了哪个女人而连命都不要,如果你以后再让自己处于生死边缘,如果你以后再这样吓我——我就杀了你,听见了没有?”
他气定神闲地享受着她要人命的担心,“那……如果是为了你呢?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不要!”
嫌说话的力度还不够,她索性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他的胸口,痛得他蹙起了眉头,“喂,你很凶嗳!”
“不凶你记不住。”她严重警告他,“不要为了任何人让你自己去尝试死亡,即使是为了我。你以为,你为了我让自己命悬一线,我就能安心、快乐、幸福地活下去了吗?”
不可能,只会让她生不如死,还不如死掉算了。
“你发誓,你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中——你发誓。”
好了,好了,就依了她啦!
他乖乖地听从她的教诲,“我发誓,我发誓,我发誓不会让自己置于危险中——行了吧?”前提是她和他们的孩子安全无虞。
下巴戳着他的胸口,黄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些话,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她白白怨恨了他这么久,“在我责怪你,在我怨恨你,在我无法原谅你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告诉我,你去了非洲以后不是不接我的电话,不是不回我的电邮,而是情非得已,因为你当时在死亡线上挣扎。”
“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觉得我的解释可以宽恕离开你和唐唐的事实。”
他的改变落在她的眼里,五年的时间锻造出一个成熟男人的灵魂。而唐唐的出现、存在和离开,在一瞬间让仲古道从单身男人变成了可以倚赖的父亲。
依偎在他的肩窝,黄梅子的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幅《伴》。
在他还不曾察觉,他的心就帮他选择了终身的伴——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相互选择了彼此啊!
“不知道唐唐会不会帮我忙。”他忽然没来由地嘟囔了一声。
“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提起唐唐?唐唐可以帮他什么吗?
仲古道义正词严地告诉她:“我请唐唐帮忙,让他祈祷,让我可以快点和他的妈妈和好,然后再生一个BB,让他再来做我们的孩子——你觉得他能帮我吗?”
他眼里闪着星星,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五年不来找她,一跑来就期望她肯嫁?
做梦!
黄梅子歪着脑袋摆谱,“我想唐唐是不会帮你的,他在天上看着呢!你这五年可是逍遥快活,哪一点像是为我守身如玉的样子?去年你还跟那个配合你拍摄人体艺术的模特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说你们要结婚了;前年你跟某女演员进出别墅的照片,几乎每份娱乐杂志都有刊登;大前年,你跟你的助理午夜游车河的消息可是没少登啊!”
“哪有?”仲古道赶忙为自己解释,“去年那个模特的事是她想借炒作从模特行业进入演艺圈,我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前年是那个女演员倒追我,骗我大晚上去别墅的,后来我就没再和她合作了;大前年跟助理游车河那完全是个误会,车上还有两个同事,只不过助理坐在副驾驶位上,而我在开车,被人拍到好像是我们俩单独出行似的。”
生怕他们再因为误会而分开,仲古道抓着她的肩,恨不能弄出点男人的守宫砂来以示自己的清白,“总之,你要相信我,这五年我身边可是一个女人也没有。不对!不对!我仲古道活到三十岁,真的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那是什么表情?耍他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
“不过,”他也有值得骄傲的地方,“这么几年你还真一刻不停地注意我啊,拉拉小姐。”
糗她?本来想相信他的,看样子还是不行啊!将自己向被子里缩了缩,她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是呀,这五年你身边的确一个女人也没有啊,你心里只有哈瑞姐嘛!”
要他剖了心给她看吗?再说,喜欢师姐?他想死吗?她男人可是杀人都不眨眼的魔头,大魔头。
“师姐已经嫁人了,你要想你孩子的爸爸命长一点,千万别再提我曾经喜欢她的事。”
嫁人?哈瑞姐居然也会从俗啊?!黄梅子实在好奇得厉害,“什么人能让独一无二的哈瑞姐沦陷到肯嫁的地步?”
“人说他是十恶不赦的军火商,师姐说他是努力赚钱的事业男;人说他是冷酷无情的沙漠枭雄,师姐说他是万种柔情的好男人;人说他是没有心没有眼泪甚至没有血的恶魔,师姐说他是任何时候会给她做饭,帮她填饱肚子的男人。”
——这哈瑞姐喜欢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谁管这个啊!
仲古道只是追着问:“我拜托唐唐的事,你觉得他会帮我吗?啊?黄梅子,你觉得唐唐会帮我吗?”
借唐唐的口问她?黄梅子背过身去懒得理他,“不会。”
又不会?
他不管了,耍赖皮是他的强项,“我不管,唐唐不帮我,你得帮我实现。谁叫你害了我呢!”
害他?黄梅子转过身来,冲着他要问个清楚:“我什么时候害你了?我到底什么时候害你了?”
“我去追师姐的时候才发现,我想要的人不是她,我想留的人不是她。我后悔了,离开你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是你害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收紧手臂,正好将她的脸困在怀里,好似他的心困在她的怀里。再也不用望着他的背了,他早在五年前就将自己的心放进了她的怀抱。
彼此交换,互相为伴。
“老公,万一筛查出的风险值很高,怎么办?”
黄梅子握着仲古道的手心在不停地出汗,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汗,全都交叠在了一起。
照例是妊娠十四周做产筛检查,这一次仲古道全程参与,他才发现原来怀孕真的让老婆在老公心目中变得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