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是在表示不满吗?
仲古道拿起相机随便咔嚓了几声,而后把相机递给黄梅子,“行了,你拿去交差吧!”
预览了一下他拍摄的那几张莲花,黄梅子顿时不干了,“这样交上去,你想我挨骂吗?”虽然她只是个助理,可东西是不是用心拍摄的,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仲古道捺不住性子地吼她:“你知道什么是好东西?那帮拿活到工作室里来的商人知道什么是好东西?不过冲着我爸的名头来的,只要是中道工作室出品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就是好东西。他们追求的东西,现在我已经给他们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就算有什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小助理啰嗦。
推开她,仲古道兀自往摄影棚外走去。黄梅子看不顺眼地冲着他的背大声嚷了起来:“几万块请你拍一组作品,就算不考虑你爸的名声,你起码要对得起人家付的这么多钱吧!”
将相机重新塞回到他的怀里,黄梅子叉着腰冲他大喝:“告诉你,给我好好地拍,用心地拍,否则……”
“否则怎么样?”仲古道好笑地瞅着她,“你还能把我辞掉不成?”
这是在暗示他这个少东家随时可以把她给开掉吗?反正已经做了初一,不在乎多做十五。黄梅子索性豁出去了,“如果你不好好拍,我就……我就……我就把你喜欢哈瑞姐又被拒绝的事说出去,让你丢脸丢到再也无颜见哈瑞……啊!”
她话未尽,却被仲古道掐住了脖子。不是威胁,不是装腔作势,他的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她几乎不能呼吸。
“放……放开我!”
黄梅子在他的怀里挣扎着,想杀她?她毫无畏惧地瞪回去,用眼神告诉他——要杀杀吧!怕你不成?
在她气势逼人的眼神中,仲古道的手指渐渐松开。蓦地转过身,他摘下墨镜,拾起相机,对好了光,他的手指开始动,眼神也跟着游转起来。
他动得极快,好似这些绽放的莲花是活物。每一瞬间都有全新一面,千变万化,难以把握,又为他所摄。
“浇水,以手合掌取盆里的水浇到莲叶上,快。”
“啊?哦。”黄梅子不懂他的深意,只是照着他说的去做。
他躺在地上,从下及上拍摄着莲叶滴水的美。虽然电脑后期合成也能做出如此效果,却没有真情实景中那种带着盎然生机的美。黄梅子正想赞叹,他又吩咐开来:“把窗户打开。”
黄梅子站着不动,这摄影室的光线都是光刻意打出来的,一旦开了窗户,外面透出来的光会坏了工作室刻意布置出的整体环境。
仲古道再度出声:“去,开窗户,把这盆残破的莲花放到窗口,然后关掉屋里所有的灯。”
黄梅子没奈何,逐一照做。
屋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那道幽黯的亮光扫过几缕残荷。顺着那光线射进来的方向,仲古道逆位拍摄。
拍了两张,他忽而停下手里的动作,“会唱摇篮曲吗?”
“啊?”这又是玩的哪出活啊?摇篮曲?她还没有男朋友呢!对哪个宝宝唱摇篮曲?“摇篮曲没有,手机里倒是有一首还算轻柔的乐曲。”
“凑合吧!”
黄梅子播放起手机里那首乐曲,有些柔缓,有些凄美,有些慵懒。他令她循环播放,先听了一遍,当播放起第二遍的时候,他开始按动快门,每一次闪光灯亮起的时间正卡在节拍处。
一曲终了,他手上的活也宣告结束。
取出记忆卡,他将相机递到她手上,“它今天累了,你要让它好好休息。”
什么跟什么?相机是人吗?还累了?还休息?
不过听说相机是摄影师的第二生命,她就好生把他的命给收了吧!
在她忙着收尾的时候,却听他不经意间露出话来:“我只遵从你这一次,就这一次。”
轻描淡写,好似他不曾说出口一般。
她——听见就好。
不过几天的工夫,哈瑞儿便已安排好去南非的全部行程。她写下准备出发的时间,吩咐黄梅子去帮她订机票,一个人的单程机票。
黄梅子正在打电话询问航班号,突然电话被人掐断了。
“干吗?”
黄梅子抬起头来瞪回去,还以为是谁恶作剧呢!没想到竟是……
“仲古道?”混世魔王又想干吗?
竖起两根手指头,仲古道吩咐她:“订两张机票,不管师姐哪天出发乘坐哪次航班,都给我订两张机票。”
“你要跟哈瑞姐一起走?”黄梅子算是听出点门道来了,“可……那天哈瑞姐不是明白告诉你,她不能带你一起去嘛!”
那天她果然从前听到后,把一切听得真真切切,而且毫无遗忘的意思啊!此时的仲古道懒得跟她计较,只再三嘱咐她:“拿出你记得那天事的精神记得订两张机票,千万别忘了。总之我的那张机票我自己出钱,不报公司的账。”
“知道了,知道了。”
黄梅子做了个请他离开的手势,再度拿起了电话,没等她拨下航空公司的电话,同事通知她,二线上哈瑞姐找她。黄梅子赶忙接通二线,“哈瑞姐,我黄梅子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机票还没订吧?”
“啊,我这就订。”她是航空公司的机票销售小姐吗?为什么每个人都问她机票的事?
“我还怕你订了呢!”电话那头传来哈瑞姐的声音,“我要改时间,出发的日期提前两天,帮我订周三的机票。”
提前出发?那是不是要跟仲古道说呢?
不曾想她的疑问竟跟哈瑞儿想到一块儿去了,哈瑞儿在电话那头赫然提醒她:“我更改出发日期一事不要告诉公司的人,尤其不要告诉仲古道。可以吗?”
她是老大,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黄梅子应了,这就订了周三飞往南非首都开普敦的机票,一张。
忙好了手里的杂事,黄梅子看了下日程安排,居然有个食品广告要拍,还划在了仲古道的名下。他对这类毫无美感可言的小广告是最不屑一顾的,完了,今天又不知道几点才能完工回家了。
黄梅子唉声叹气地走向三号工作室,远远地便瞧见仲古道正在收拾那些设备。他这是准备拍,还是已经做完了?
“你……干什么呢?”
“拍完了,收拾收拾啊!”她没长眼吗?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黄梅子气定神闲地瞅着他,“平日里对这些平凡小工作看不上眼的小仲老师今天这么快就拍完了,平时结束工作后懒得收拾的大少爷今天连我那份也一并做完了,不奇怪吗?”
有什么好奇怪的?仲古道说得理所当然,“我要准备去南非,当然要赶紧忙完手上的事。工作室少了我和师姐一定会忙翻的,我多做一点,我们走了以后,大家少做一点,这样我也走得心安理得啊!”
只知道惹是生非的坏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责任心?还是因为他爱的人吗?希望越大只怕失望会来得更加凶猛吧!
只怕你走不了啊!
黄梅子为难地蹙起了眉头,哈瑞姐吩咐不得告诉仲古道更改了启程日期的事,摆明了不想跟他一同去南非。可看他如此兴高采烈的模样,甚至连平日里不愿做的事都做了,一旦周三知道哈瑞姐抛下他一个人飞去了南非,到时候还不知他会如何发疯。
如果他再知道她早就知道哈瑞姐更改了启程日期,却不告诉他……
完了,光是用想的,她就不寒而栗了。
为什么那么不喜欢仲古道呢?
其实想想看仲古道也不是那么差啊!虽然有点大少爷的臭脾气,可是做起事来努力认真的样子也蛮可爱的。而且对哈瑞姐也是一往情深,为什么哈瑞姐就是不肯给他,不肯给两个人一个机会呢?
拿着一张机票站在哈瑞儿的工作室门口,黄梅子犹豫着该不该踏进去,直到哈瑞儿先一步看见了她。
“黄梅子,找我有事吗?”她对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寻找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问道。
“真的不能告诉仲古道,您更改了启程日期的事吗?”
她突来这么一句总算叫哈瑞儿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脸上,“你刚刚说什么?”
知道不该是自己管的事,知道她没有任何立场说任何话,知道也许说了也不会起什么作用。可是一想到反正已经开了头,索性一气说下去吧!黄梅子径自走到哈瑞儿的近前,停住。
“哈瑞姐,你和我一样清楚,仲古道很喜欢你,不是那种同事间的喜欢,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会担心你的安危,喜欢到想要跟你一起飞往南非一起工作,喜欢到想跟你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只期待着跟你一起降落在南非的天空下,可你呢?为了避开他,特意更改了启程的日期,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残忍了吗?”
很诧异这个平日里闷不作声,只知低头做事的小助理会跑来她的办公室跟她说这么一大通有关仲古道的话。
虽然知道不欠她一个交代,但哈瑞儿却想通过她的口让仲古道认清一些事。
“我不爱仲古道,我只当他是师弟,永远也不会对他产生男女之情。”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哈瑞儿不介意再补上一刀:“如果我不快刀斩乱麻,我才是残忍——我不爱他,永远也不爱,我只是忠于自己的感情,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重新将视线挪回笔记本电脑上,黄梅子知道,她们之间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无语地将机票放在哈瑞儿的办公桌上,这趟旅程到底不属于他仲古道,黄梅子唯有为他默哀三分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