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死吗?啊?”黄梅子叉着腰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嘴边的秽物尚未来得及擦去,“仲古道,你想死对不对?你想自杀了此一生,是不是?”
“不是……”
还说不是?继续做他的助理,她不死也吓得魂飞魄散了,趁着今天的机会她要跟他好好谈谈,“你家是开云霄飞车的吗?”
“其实我是……”
“不要跟我说你是为了工作,有人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吗?你以为你是特技演员还是打算破吉利斯记录啊?”失恋就说失恋嘛!她又不会笑话他。
“也不是,我就是……”
“不要狡辩。”
做个暂停的手势,她摆出一副感同身受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表情,“我知道失恋让人很痛苦,尤其还是这样浸渍了N久的单恋,到头来落得这种下场是很让人沮丧啦!可再沮丧生命毕竟是第一位的,俗话说留得青山在哪能没柴烧,又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那枝花,本来数量就不多,何况货色还不好。”
她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赶紧摇手,“不是,我不是说哈瑞姐货色不怎么样,我是说你货色不好……不对……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英气又帅气又男人气,怎么会不好呢?要是你长得都不算好,那这世上的男人就没几个能看的了。我是说啊……”
她到底在发什么癫?还有完没完?仲古道一把掰过她的肩膀,逼着她如此之近地看着自己,总算成功地阻截了她的胡言乱语,“我想说的是……”
“呃?”
“有一只毛毛虫在看着你呢!”
“什么?毛毛虫?”她朝地上看了看,“在哪里啊?”
“在你肩膀上,耳朵下面,它正托着腮思考着该从你哪块皮下嘴呢!”
“啊——”
她凄惨地叫着,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恶毒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轮到仲古道心里哀叫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路边支起一张硕大的棚子,棚子底下放几张桌椅,幽黯的灯光下几桌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这地方的酒菜真的能吃吗?不会死人?
“看什么呢?没来过这种地方吃饭吧!来来来,今天我请你。”黄梅子拣了张灯下的桌坐下,拉过椅子来招呼他,“这种地方叫大排档,普通老百姓忙了一天,结束工作的时候就会邀上几个朋友来这种地方喝点酒,聊聊天,算是对自己一日辛劳的犒赏。”
仲古道杵在那里死活不肯坐下来,操作台就在马路边,看着脏死了,“我请你,不用你掏饭钱,咱们俩换个地方坐坐吧!”
“吃不死你的。”他那是什么眼神?好像隔壁就是垃圾处理站似的。她还偏就坐在这儿了,拿了两瓶酒,一瓶放在自己手边,一边放到他跟前,“哪,失恋喝烧酒是最好的了,一醉解千愁嘛!”
“你又知道?你失恋过吗?”
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小姐她连失恋的资格都没有似的,黄梅子忍不住呛声:“我……我当然……我当然失……失恋过啊!”
“是吗?”
他一面动手把碗筷都归置好,一面向老板要了醋。他小心翼翼地拿醋将碗筷逐一泡了,这才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道:“刚刚在车上,某人吓得要死的时候是怎么喊的?我连一场恋爱都没有谈过,就这样死翘翘实在是太不值了——是谁说的?黄梅子助理,刚刚在车上是谁这样说的?”
露馅了。
“可你还不是一样。”
黄梅子不服气地堵回去:“你除了有哈瑞姐这个单恋的对象,不也从没谈过恋爱嘛!说不定你到现在还是处男呢!”
“咳咳咳咳!”仲古道连口水都喷了出来,一张脸红中泛着紫,不知道是因为呛到了,还是因为害羞。
黄梅子可来劲了,抓着他的手臂想要靠近点,看得更仔细些,“原来你真的……你真的还是处男啊!”想不到啊!完全想不到啊!“游戏人间的仲古道大少爷都二十三岁了还是处男,这个消息放不出会不会成为爆炸新闻?说不定会登上娱乐杂志的封面!”
仲古道不说话,只是斜眼瞅着她。确实,这个事实让他自己也很困扰。可是怎么办呢?他只喜欢师姐啊!
“斜眼看着我干什么?”还斜、还斜,再斜,眼珠子就快掉出来了,“你今天害我吓得半死,吐得半死,到现在腿肚子还是软的,你还有理喽?居然一点悔意也没有,你都不道歉的吗?”
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这死丫头说了半天还没搞清楚状况吧?他来让她好好领悟领悟吧!“我十二岁就偷开我爸的车,这种一手开车一手工作的技术,我胡子还没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练出来了。之前我也用这种方式拍过汽车,是你坚持要跟我上车的,要不然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你还非得用手死死地抱住我的腰,好像……好像……”
好像生怕他会掉下去,好像生怕他会死在她眼前似的。
明明吓得要死,却不肯顺水推舟,一个人安全地下车,坚持用那双颤抖的手死死地抱住他的腰际。如果当时真的发生车祸,即便到了最后关头她也不会松开她的手吧!
这世上那个肯陪他一起死的人居然不是师姐,而是这个小助理,这是不是就是佛所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呢?
仲古道痴痴地想着,不曾留意黄梅子的双眼一直盯着他,“喂,你在发什么愣呢?又想你师姐了?”
“什么啊?我在想我以前一手开车,一手开枪……”
“什么?”
“当然是橡皮子弹了,我还没玩到那么疯,否则你现在应该在重刑犯关押的死牢里看我——被我击中脑袋的没有五十也有四十。”
这帮富家子弟到底都是怎么活下来的?这回轮到黄梅子斜眼了,“所以,这种开车的方式不是因为你失恋才开始的,其实你早就试过,对吗?”
“什么失恋?”他左右看看,生怕被人听了去,“我哪有失恋?师姐只是不带我去南非,又没有跟哪个男人私奔。只要她一天名花无主,我就还有机会,不算失恋。”
哟,这时候想得开啦?那这两天他都在挂什么死人脸?“逞能吧!你就逞能吧!接连几天师姐不给你打电话,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到时候别哭啊!”
仲古道猛灌烧酒,懒得理她。谁曾想,黄梅子忽然拿起空酒瓶重重地敲他的脑门,疼得仲古道嗷嗷乱叫:“黄梅子,你干什么?你想死啊?一个小助理也敢打大师?”
“你现在还不是大师,顶多尊称你一声‘老师’。”少摆架子了,黄梅子才不把他放在眼里呢!“所以,以后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麻烦跟我打声招呼,也省得我被吓得折寿,听见没?”
她作势又要拿酒瓶底敲他的脑袋,仲古道赶忙抱着脑袋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
到底还是答应了。
几番接触下来,她发现他凶归凶,却是一只纸老虎。
那天为了哈瑞姐提前去南非的事生气成那样,一张张椅子砸向墙壁,不都小心翼翼地没有弄伤她嘛!今天也是,在他打算玩命之前,却亲自替她扣好了安全带。刚刚坐下来的时候,他先拿纸替她擦干净,才让她坐,连她的碗筷他也先用醋消了毒。
其实,他是个蛮体贴的好男人,对不对?
只可惜,名草有主了。
猛抬起头,黄梅子发现他驻了筷子,面有挣扎的模样,“你怎么不吃了?”
“肚子……肚子……”他抱着肚子忽然站起身来,“这附近……洗手间,洗手间在哪里?”
她手一扬,笑眯眯地回说:“那边的水池就可以洗手。”
“不是这个洗手……是那个……厕所!厕所在哪里?我需要厕所!”急需!
“啊?”
他还真就吃坏肚子了?难不成,大少爷的命真比一般人娇贵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