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里奥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行动力从来都不是盖的,跟弗朗西斯达成共识的当晚,他就通过私人渠道借皇储的特权直接把觐见申请发到了皇帝的家用电子地址里。当然,阿尔费雷德看到这份申请,已经是第二天清理私人电邮的时候的事了。
“威廉里奥要见朕。”阿尔费雷德挑眉,自从狄奥多拉葬礼之后,除非公开场合,威廉里奥都尽量避免跟他单独相处,遑论提出觐见申请,“真是难得啊,朕还以为自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呢......哈哈。”
“陛下!”阿尔费雷德可以把这话当笑话说,阿格莱塔却不能容忍这种玩笑。
“别生气嘛。”阿尔费雷德安慰道,不知不觉间他和阿格莱塔私下的相处越来越随便,倒是和梅丽珊克之间无法达到这么自然的状态。
“陛下要见皇储殿下么?”阿格莱塔问,“如果要见的话,可以把今天下午其它行程修改掉。”
“你想让朕见他么?”皇帝反问枢机大臣。
“陛下......”阿格莱塔说。
“察觉到朕的皇储对枢机大臣有意见并不难,关键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阿尔费雷德问道,“你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人,所以多半是威廉里奥向你发难,但他虽然为人强势又任性,却也该清楚你的地位。”
“皇储殿下对臣有些误会。”
“什么样的误会?要知道,他可是绕过了正轨觐见申请必须通过你的程序,直接找到了朕这里,这个情况应该很严重了。”
“皇储殿下应该是把臣当成红颜祸水一类的存在了,他似乎认为是臣在操控陛下,近来的那些政令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臣在幕后捣鬼。”
“哦,你居然有这样的能量?”阿尔费雷德笑道,“不过恐怕抱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威廉里奥一个吧。”
“陛下,臣认为这并不是不能消除的误会,之前在哈默尔恩女侯爵的问题上,臣跟皇储殿下是观点相近的。”阿格莱塔还是希望用交涉解决问题。
“莱塔,威廉里奥不会因为在一两件事上跟你一个立场就认同你这个人,他是可以把人和事还有立场分的很清楚的人。”阿尔费雷德忙于政务,无暇对女儿和侄子的教育了解过多,但是比起克里斯汀,他在威廉里奥的人品、学业还有性格上,都更加关注,所以他对威廉里奥的定位是很贴切的。
“那还请陛下......”阿格莱塔知道这事情阿尔费雷德不管不行了,将来威廉里奥进入政坛之后,如果跟阿格莱塔屡屡产生摩擦,得利的绝对不是亚历山大。
“朕会调停,毕竟朕不希望你只是在朕这一朝发挥作用,你应该也是威廉里奥的股肱之臣。”阿尔费雷德说,“朕下午见他。”
“陛下,请不要......”阿格莱塔沉下脸色,她早知道自己不得不直视她和阿尔费雷德的年龄差距。
“莱塔,不要回避事实,朕比你大二十岁还多,而人注定要有一死。有伤怀的功夫不如多做些有意义的事。”阿尔费雷德严肃道。
“是,陛下。”阿格莱塔也只能这样回应,其实她隐隐觉得跟威廉里奥的矛盾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也做好了届时被排挤的准备,不过只要她还活着,那阿尔费雷德所希望的事,就会一直是她的奋斗目标。
阿尔费雷德以为威廉里奥觐见大概是为了阿格莱塔的事情,所以打算当着两个人的面把话说清楚,让威廉里奥意识到他没有被阿格莱塔“迷惑”之类的,顺便让威廉里奥明白阿格莱塔会是他留给他重要的辅佐,近期就要以宫相的身份成为帝国的二号人物。但是这样的打算却被威廉里奥上来第一句话给打乱了。
“我希望从下次内阁会议开始列席旁听。”威廉里奥没有说阿格莱塔的事,不仅如此,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
“可以是可以,但是为什么现在提出来?”阿尔费雷德对威廉里奥的要求到不反对,他更感兴趣的是他的动机。
“我行使自己理所应当的权利还需要考虑时机么?”威廉里奥倨傲的抬起头。
“殿下,列席内阁会议是您的权利之前更是您的责任。”阿格莱塔皱着眉头提醒到。
“哦,原来如此。”威廉里奥说,“谢谢枢机大臣阁下。”
“威廉里奥,朕可以不管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加入内阁会议,即使你不提出来朕也会安排这件事。不如说朕很高兴你终于把目光从克里斯身上挪到有意义的地方去了。”
“关心我的妹妹不是什么没意义的事情。”威廉里奥忍住冲动,只是略带不悦的反驳,“小叔叔,我以后会更加将注意力放在您希望的地方的,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的表态?”阿尔费雷德才不会被威廉里奥几句话给绕进去。
“因为......”
“小佩恩?”阿尔费雷德接上。
“您监视我?”饶是威廉里奥一向尊敬阿尔费雷德,意识到这个可能后也没办法保持良好的态度了。
“是保持一定距离的保护行为,朕保证朕只知道你跟谁接触过,进一步的,比如谈话内容朕不会探查。”
“......”威廉里奥没有回答,就算他不相信这事的主动权也不在他手上。
“所以,果然是为了小佩恩?”
“‘为了他’什么的是错误表述,小叔叔,应该说是‘为了我自己’。”
“你觉得他能胜任宫相?”阿尔费雷德问,“司法大臣不是提名费里斯么?”
司法大臣就是阿尔费雷德提拔来给威廉里奥镇场子的,威廉里奥也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这个助力,所以先前她在内阁会议上的态度就是威廉里奥的态度。阿尔费雷德感兴趣的是什么改变了威廉里奥的想法。
“从一开始弗朗西斯就不存在能力上能不能胜任的事实。”威廉里奥将目光转向阿格莱塔,“我就不说那些才能资格之类被强调无数次的理由了,小叔叔,他忠诚于我,而且不会作出超出自己职权范围的事。”
“殿下知道小佩恩有可能为了一瓶红酒出卖国家重要情报的事情么?”阿格莱塔对威廉里奥的提议反应更加激烈,她认为自己对宫相的职位其实没有执着,但这不意味着什么东西成为宫相她都能忍受。
“我知道。”
“什么?”阿尔费雷德君臣是同样的反应。
“弗朗西斯把他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包括枢机大臣上述的事情,他已经承认了。”
是的,弗朗西斯深知一个“玫瑰誓约”不足以打消威廉里奥的顾虑,也许一时能够唤醒他的共鸣和疯狂,但是长久的相处之道里不能有过多的隐瞒。而他做的更狠,选择了最极端的猛药,几乎所有跟威廉里奥有关的,佩恩——瑟斯特的事情都被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他承认了的话,就必须......”追究责任,阿格莱塔想这样说,却被威廉里奥打断。
“小叔叔是担心他无法为我所用吧,但是现在事实证明我可以掌控他,小叔叔,要我成为合格的统治者的话,我的辅佐者必须是弗朗西斯才行,既然他迟早会成为亚历山大的宫相,那早点儿当还是晚点当又有什么所谓呢?而且,现在这个局势,他是唯一一个能被双方共同接受的人选吧。”
“确实没什么所谓。”阿尔费雷德点头。
“陛下?”阿格莱塔惊讶不已。
“议会已经在讨论宫相选举的事宜了,小佩恩就算是当宫相也只有这一两届而已,以后亚历山大的宫相可就不是由皇帝决定的了,这样你也有信心小佩恩可以坐稳那个位置,每次都当选么?”阿尔费雷德问威廉里奥。
“小叔叔,您在开玩笑么?皇帝不能决定宫相的人选,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这样重要的权利怎么能交给议会?交给左议院那群盘踞在祖上传承来的地位上的蛀虫和右议院那群不知身份妄图把持国政的下等人手里?您是想让亚历山大皇室变成亚寒同盟那些摆设么?”
“注意你的态度,你不能靠自己来治理这个国家,除非你想把自己累死。宫相选举的事情也已经决定了,朕跟你讨论的是你对小佩恩有多少信心。”阿尔费雷德不容侄子质疑自己的政策,这方面阿格莱塔反而更有发言权。
“我不用‘自信’这种对衡量自己的标准去定义他人,小叔叔,如果是问我有多少掌控他的自信的话,我倒是可以回答。那就是,我至少可以保证政从己出,我不至于变成她人(威廉里奥这里用的是女性人称代词)的口舌。”
“朕可以考虑小佩恩的事,但是你首先要对帝国的臂膀保持应有的尊重。”阿尔费雷德说。
“......。”威廉里奥的目光在阿格莱塔和阿尔费雷德之间游移了几次,似乎在考量什么,也稍有不甘之意。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回应别人的期待却能被别人回应自己的期待这么便宜的事。”阿尔费雷德催促道。
“您是在按照自己的意志统治么?”,最终,威廉里奥这样问道。
“是的。”
“好吧,抱歉,枢机大臣阁下。”威廉里奥不情不愿的向阿格莱塔颔首。
“请谅解我,殿下。”阿格莱塔当然也顺着台阶下来了。
“你应该清楚自己接下来的重心了吧。”阿尔费雷德没有对着假惺惺的和解发表看法,而是向侄子确认另一件事。
“我会妥善准备在内阁会议的第一次亮相,大概会被刁难吧。”他满不在乎的说。
“那么你的期待就有被回应的可能了。”阿尔费雷德用这句话结束了这次会面。
威廉里奥和阿尔费雷德这次冲突,不是因为狄奥多拉或者克里斯汀,而是因为他们有着政治立场和统治艺术上的分歧,看起来威廉里奥是一时败退,但是阿尔费雷德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对侄子的培养上的失误了。他因为威廉里奥足够胜任皇储,从而没有刻意引导他继承威廉和自己的意志,所幸现在采取行动还来得及。而且,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向枢机大臣解释清楚小佩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