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小厮一路走来,廊上竟没再遇见一个人。
“怎么没见人?”
“公子,作坊凝香阁人多着呢。”一语毕,竟一时无话。
谷郢脚踏在廊上,内心激荡。廊上的烛火被竹罩所笼,不见华丽。烛火悠悠跳跃,心情也颇不宁静。
“公子,到了。”
谷郢点点头。小厮对里面唤了两声,敏儿拉开门来。
“公子请。”
谷郢一眼便看到佳人端坐席上,面前摆了些吃食。她已换了一身,一身淡蓝色衣裙,发髻松松,眉眼懒懒。谷郢也不知道怎么径直走来,她眉目含笑示意他坐下。谷郢屏息凝视,缓缓坐下。这眉眼……
“大哥,今日阮阮的新衣裙可好看?”那日是阮阮的十二岁生辰,她穿着阮奚涛所送的蓝色广袖襦裙,从亭子里笑着飞奔出来。那时,眉目已如画。那时发现阮奚涛身旁站着一个还是陌生人的他时,她惊得往小丫头身后躲。在阮奚涛连声呼唤后堪堪行了礼就跑了。那时的阮阮,满脸飞霞。
眼前的佳人,确实与阮阮太像了,只是添了韵味,添了才气,不似一个闺中养着捧着不见阳光的娇花了。假如阮阮长大,年纪却也相仿……不对,阮阮已经死了。谷郢苦笑。
“公子见绾柔何事?”
“倒也无事。”
绾柔倒是对此微微有些诧异。
“公子不是洛城人,想必,是郡城的贵公子吧。”说着,倒了一杯酒。
“姑娘怎知?”
绾柔抿了一口酒:“这还不易?瞧公子就知是富贵公子,但有风度有气质的商户人家却少有。这洛城,有些名气的贵公子绾柔倒真是都见过呢,却从没见过公子。假如公子是新来洛城的,绾柔也未曾听人讲过。我想,公子怕是郡城人氏?”
谷郢看着眼前轻启薄唇的女子,心情没由来一好。
“多谢姑娘抬举。我确是郡城人,倒不是什么贵公子,但的确是商户人家。”
“你倒是客气,也不自谦,直说我了。”
“姑娘也未曾称小女子啊。”
说完,两人都笑了出声。绾柔心神一晃,这般公子,真是少有。
“那公子是来做生意吗?”
“算是游玩吧。”
“那公子必定要去翠湖楼。翠湖楼金银首饰非常精美,我想公子家中女宦会很喜欢吧。”说着,瞧了瞧面前的男子,既已加冠,家中定有妻室了,想着,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嗯,的确,也该给母亲带着东西。”
?
“公子不给家中妻妾带东西?绾柔可看不出公子如此吝啬啊。”说着用手绢捂了捂嘴,眼睛却盯着眼前人,心下叹道错看。
“不是,家中并未有妻妾。”
绾柔心下不信:“公子,绾柔可不信。公子既已加冠,必不少于二十,寻常人家都结婚生子了,你却连个妻妾都没有。撒谎确是未曾选好谎,不高明不说,反显得绾柔愚笨。”
谷郢看着这女子,竟是笑了。是了,阮阮可未曾像她这样能说会辩,胆大得很。
“姑娘不知,我原是心上有一位姑娘,只是后来这姑娘不在了……”说着,悲从心来,看着眼前那相似的眉眼真真是像梦一般。人世上竟真有如此像的两个人吗?
绾柔看眼前伤神的人,倒有些可惜那女子起来,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够俘获他的心,还能在三妻四妾的世道里做到如此。想着,也为谷郢斟了一杯酒。
“公子莫伤神,那姑娘定也希望公子好好的,瞧公子如此,姑娘也不会安心。”
谷郢一饮而尽。听着一个神似阮阮的人怀念阮阮,安慰自己,谷郢心中真不是滋味。
“对了,洛城还得去游湖!”
“今日那湖吗?”
绾柔登时脸一红:“咳咳,自然不是。要去游西湖。”
“对了,还要去东市。公子不是家中不是做生意吗?东市繁华异常,公子大可以去瞧瞧。还有未央街也极好……”
看着眼前女子滔滔不绝,竟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最后连她说了什么也不自知了。
“只是绾柔姑娘,我在洛城却没有相熟之人,并找不到姑娘所说的地方。”
听谷郢这么说,倒有些可怜他了,如此说,独自一人来洛城必是有烦心事或者不得已了。富贵人家也是有各种各样不可说的。
“好了公子,反正绾柔天天也是游玩,不如绾柔带你去逛逛?”
“极好。”谷郢笑得很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
谷郢再饮一杯酒,起身告辞。这时他才扫了一眼房间。房间朴实无华,放着一架书籍,摆放着一琴一筝一箫一琵琶。桌旁架着几只笔,倒像是官宦人家中的书房。桌上摆了一盆小花,正蓊蓊郁郁。谷郢迈开步子走了出来,深吸一口气,还幽幽闻到淡淡香味。明月光投进廊上,小厮上了前来要领着谷郢离开。忽地回头看见绾柔慌忙跑了出来差点踩到裙角。发丝飞扬也不管,急急问了一句:“公子叫什么?”
谷郢一愣,才想起自己未曾告诉过她名字。
“谷郢。”
绾柔一下就笑了。
月光透进来,竹帘随风晃动,月光也朦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