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里逃生的龙公子哈哈大笑起来,“死人也知道感激吗?真是千古佳话,不过也许在僵尸的脑子里,或多或少的会残留着前生的记忆吧,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流泪,本少爷重重有赏!”
我感到了由衷的愤怒,但我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感情不是可以控制的,尤其对我这种一贯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人来说是不必控制的,我在无声的纵声痛哭,我要狂呼,我要呐喊。
我已经寻找了很多年的龙林,我从未想过我们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再见面,我似乎是在旅行的时候被某个人暗算了变成了一种工具,而龙林呢?龙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一直都不清楚,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颓废得象个死人,我不止一次的想过龙林的状况,如果他没有成为针对我的阴谋的牺牲品的话,他应该是个酒徒,或者是个赌鬼,甚至可能早已殉情。
而我现在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能感觉到一个狂妄、高傲、凶残而富有掠夺性并且可以轻易掌握许许多多的人生命权力的人。
我以前见过他吗?他曾经就是天行道的阿龙,黑海神魔的座上宾,武翔之的生死兄弟,然后又让武翔之对他恨之入骨的叛徒,现在残暴的朝廷大员。
这些年来他在干什么?他一直在想干什么?他现在又想干什么?
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什么是他想要的。
我以前不停的激励着他,我会一直尽力维护他不为别人伤害。
我停止了啃吸的动作,身体又开始僵硬。
“这具僵尸,不会就是师兄提过的他封印了的……”
“胡说八道,那怎么可能?来人哪,把这些尸体和这具僵尸都抬下去烧了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很快有人执行了他的命令,那里喧嚣离我远去。
我被拖到了一个空地,那些人把尸体堆在一起浇上火油,噼里啪啦的烧起来,我闻着燃烧死人的怪异糊味,知道很快就要轮到我了,我已感觉到自己仅存的一只脚被人抓住。
我心里很明白,但是却不能动,而这样的死亡威胁好象也逼迫不了让我爆发力量,我心里很平静。
“浩觉!”突然有个凄厉的女声在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紧接着这个女人就扑了过来抓住了我。
“怎么回事?这女人是那里来的?”有人惊愕的问道。
那女人道:“求求您了官爷,这个人是我的丈夫,他有一种病,他还没有死啊。”
“不晓事的苯女人!这是邪教的僵尸啊,你也想被一起烧死吗?滚开!”
但是那女人固执执着死死的抓住我不放,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死不放手,口里不断的哀求着,在抓我的人准备一脚连她一起踹进火堆里的时候,另一人发话了,“老王,算了吧,何必和一个疯女人一般见识呢?”
“可是,龙少爷的命令,谁敢违抗呢?”
“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再弄出人命恐怕不好,时间已经不晚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复命吧。”
明白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和将来要发生的事情都是困难的,而试图将它们都解释清楚和弄明白就更加困难。
通常的情况是,当你弄明白一件事情以后,你又发现了更多的无法明白的事情。
最好的方法,就是置之不理。
天下有很多聪明人因为自己太聪明了而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自己都无法平衡就只有死路一条。
争斗中的人没有这烦恼,在大的方面有人争斗,在小的方面也是如此,武功高和低、富有和贫穷,强权和无势,为不同的目的而争斗,其本质的乐趣和烦恼却没有不同。
有事情可干就不会因为无聊的事情烦恼忧虑,但天底下有些聪明人却不知道这一点。
人不到身临其境有时候就算再聪明也无法知道一些事情。
聪明的人和愚蠢的人考虑的问题和方式不尽相同。
※ ※ ※
这大概就是那个林姑娘,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在我要被焚烧的那一刹那她奇迹般的赶到,并且在承受了无数的殴打和羞辱之后终于在几个官差手里救下了我。
她所爱的那个浩觉,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绝不是“我”,但是现实是不在乎你接受不接受的。
除了一些跳跃的片段,我记不起来任何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最后的记忆是我旅行到云贵的一个小客栈里投宿。
而那是应该是至少半年前的事情。
在这个傻女人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悉心照料下,我开始逐渐康复。
每当她为我的每一点进步而欣喜,痴痴的抱着我并充满温馨地望着我微笑的时候,我也报以尽量温和的微笑,尽管我很想告诉她,我对她是谁没有半点印象。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形同厉鬼的人,我不知道她和“失去的我”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故事。
我只知道一点,她确实是用全身心浓浓地爱意爱着那个叫“浩觉”的男人。
辜负或者漠视这样真挚的感情确实很可惜也很残忍。
但我不是小人,我也不是那个“浩觉”。
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的。
在我能说话开始,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对不起,夫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惊愕的望着我,大大的黑眼睛里充满了茫然无助,舀着鸡汤的汤瓢也就此凝在空中,“怎么了,浩觉,你今天……”
我冷静地道:“我不叫浩觉,我也不认识您,尽管我非常感激您这些天来的照料,但是我不能瞒着您。”
“你是浩觉啊!难道你又失忆了吗?你叫浩觉,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半年前你才回来,你还认识我的啊!”
“我不是浩觉,我叫霸皇风,这个地方我第一次来,此前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不,不是的!你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你眼角的这颗红痣,我还是清楚的记得,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还记得你就是你,浩觉,我是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这颗红痣吗?”我下意识的用手向脸上摸去,确实,这颗红痣居然还没有掉真是一个奇迹,“这不是我的脸皮,好象是一个什么淫贼的,叫什么来着……”
汤瓢落在了地上,她退后了几步,“那你是什么怪物?”
我伸出铁手,不无悲哀的回答:“我是什么呢?”
“不,这不是真的,你真的是疯了!”她摇着头说,“不管你怎样说,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是吗?”
※ ※ ※
我的情况一天天的好起来,我一根接一根的把我体内的异物逼出穴道。
我觉得我的命很苦,运气也不是一般的差,不要说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多的时候就是想让自己稍微正常也不可得。
在我觉得自己还有三根毒刺在身体里面,再休息几天就可以恢复正常的时候,林姑娘早上出去买东西,就没有再回来。
第一天的时候我不以为意,但是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人照顾了好象也颇不如意。
第二天我觉得有点不对头,按说这个女人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不管,她没有回来,只有一个解释,也许她出了什么事情?
我果断地停止了运功,从床上爬了起来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建在山间溪流边的草屋。
远远近近稀稀落落的还散布着一些草屋。
我挨个进去,却发现那些屋子里都是空空荡荡,甚至灶里的灰都是冷的。
我没有放弃,终于我发现了一间屋子里面还有人,而且是满满一屋子的人。
这个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好象在商量什么事情,可是又没有人说话,许多大人蹲着吧嗒吧嗒的抽旱烟,看见我进来,有几个人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
“别慌,是林琼家的傻瓜。”一个老成些的男子道。
尽管被人称为傻瓜,可是我还是不生气,对无知之人是不值得生气的,除非你认为自己是他们的同类,我的眼睛冷厉的四下扫了几下,很快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女人呢?你们这个村的女人都到哪里去了?”
没有人回答我。
我冷哼了一声,伸手抓过一个男人,掐住了他的喉咙。
“外乡人,这不关你的事情。”还是那个老成点的男人回答了我。
“谁说不关我的事情?一直照顾我的那个女人到那里去了?”
“我们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蹲在这里能有什么办法?告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
“邪灵王大人召唤了她们。”一个蹲着的老者道。
“召唤?”
“前天,邪灵王大人的使者来到这里,他说需要我们村的所有女人的帮助。”
“帮助?”
“为了对抗京城来的邪魔,邪灵王大人要提升自己的力量,她好象要修炼一种什么武功。”
“血池坤魔炼形玄阴大法吗?”
“你怎么知道?”
“你们这些笨蛋!这是要用人命祭炼的魔功啊!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带我去!”
※ ※ ※
我赶到邪灵王大殿——一个巨大的溶洞的时候,那仪式已经进行了很久,在密如刀戟的石笋上倒插着许多赤身的女人,鲜血从她们身上流出来,汇聚到下面的一个血池中,念经的声音惊天动地。有很多人已经成为祭品,但好在那个姓林的姑娘还没有被抛下血池。
看到我走到她的面前,揭开了蒙面的黑巾,她木然的眼神一下子就焕发出了神采,“浩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确实是来救你的,”我回答,“但是,我不是浩觉。”
“不!”她坚定的回答,“你是的!”
我毫无顾忌的笑了笑,声音惊动了不远处巡视的三个灵鬼教教众,他们向我们飞扑过来。
飞蛾扑火。
我弹到了一个教众面前,让过了他的当心一掌,铁手点中了他的咽喉,在他捂住咽喉的时候,我的旋风脚一刮,断脚上的玄铁片把他斜肩带背的开成两片,上面一片血淋淋地远远飞了出去。我抓住另外一个倒霉的家伙的脑袋,把他按倒在地,人倒地的同时,不知轻重的铁手也把那脑袋压成了烂豆渣,最后一个家伙同样是没有回过味来,我已经揪着他窜上了溶洞十几丈高的洞顶,骨头和碎肉不断的落下来,片刻后我窜下来的时候,我手里什么也没有,溶洞顶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挂在了那里。
“我不是浩觉。”我再一次冷酷的重复,还有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在向我冲击,但是我头也不回的就把他们折断、切割或者拆散了。
“那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这问题不值得回答,“因为你救了我。”
她咬着嘴唇摇头,一边向那个布满了石笋的断崖斜坡走去。
“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叫了起来。
她在断崖处停了一下,“既然你不是浩觉,我活着也就没有了意义,谢谢你。”
她倒栽了下去,象是一朵白色的花,就此消失在黑暗中。
我放弃了抵抗,任凭那些灵鬼教众把我制服带到了邪灵王的面前。
这间静室就在血池的旁边,我所看见的邪灵王看来正刚从血池里沐浴出来,他全身都笼罩在黑纱之下,只有眼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血光。
我对他不感兴趣,我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获得了自由却仍然要回来为我效命,难道你会是个侠客吗?”这声音沙哑中带着磁性,并不难听,好象很年轻,我也无法判断他是男是女。
“练这样上干天和的邪恶妖法,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冷冷的道。
邪灵王的身体没有动,却有极为疯狂的笑声发了出来:“哈哈哈哈!修炼毒尸和吸血术的人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上干天和?世界上真的有无所不能的神我就不会存在,为了强大,怎么样都行,谁能来惩罚我呢?你吗?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和手下的爬虫而已。”
我冷冷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我清醒的时候对我的身体取得控制。
任何人都将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也许他暂时没有,但终有一天,他们会连本带利的一起付出来。
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世界,但是或者你我可以让它变得公平一点。
“把无心水给他灌下去!”
这时有个小头目样的人带着一大帮人匆匆跑了过来:“教主,外面有两个自称是魔教来的人要见您。”
“我有要事,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哈哈,很抱歉,我们已经来了,没有打搅到您的休息吧。”在那小头目身后的两个教众突然揭开了身上的袍子,同时挺直了身体。
邪灵王强做欢颜的道,“没有,远道来的朋友,你们有什么事吗?”
一个金衣持杖人长身一鞠,“尊敬的邪灵王阁下,请接受吾主——伟大的万王之皇,神王之裔的亲切问候,吾主的荣光,永耀四方……”
邪灵王极不客气兼厌烦的打断了他,“不要罗嗦了,说出你的身份,目的!”
金衣人却没有理他,仍然自顾自的赞颂他的主公,而邪灵王冷哼了一声之后,也就任由他表演下去。
金衣人的赞颂终于在盏茶之后的工夫结束。
“没有意思。”邪灵王评论道。
金衣人微笑道,“我同意,但你能想出更有意思的事吗?”
“你活不长的。”邪灵王做出结论。
金衣人仍然平心静气的说,“这个,您听过了我们圣皇大人的建议之后也许会有正确的答案的。”
“不管他的建议是什么,我都会拒绝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他的部下,我对你们的那个狗屁魔王不感兴趣,他要是有什么话要说,就让他亲自来对我说。”
“那真是很遗憾了,你轻率的选择了你的命运,我愿在此为你祈祷。”金衣人恭恭敬敬的再次一鞠躬,和他身后的银衣人一起左右分开,把他们身后的另外一人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