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一动不动的在寒风中对峙了一个时辰,直至玉兔东升。
若是无面人也能够忍受,我是不介意和他相对到天明的。
但是可惜无面人已经忍无可忍。
“够了!”他大步向我走来,“也许是先攻击没有破绽的人比较吃亏吧!那这个亏就让我来吃个够好了!”
他大咧咧的向我一拳打来,完全没有花俏。
他用的是拳脚!一个人若非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是不会用拳脚和一个装备了武器的人进行生死之搏的。
对高手而言,没有兵器也可能胜过任何兵器,尽管如此,我仍然怀疑他一定暗藏着某种兵器,我不相信他是愚蠢的人。
我挥动着半截铁手迎敌,我尽量避免和他的手掌和身体做直接接触正面冲突,知道是徒劳,我仍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在拳脚里夹杂着发射出铁手铜足里已经为数不多的仅存一些暗器。
这种隐蔽的方式仅仅只在很短的时间里令他略微有点手忙脚乱。
无面人跳出圈外,“只有这些东西吗?不过如此啊!”他张开双手,许多的铁片碎屑从他的手掌中倒下来,落地铿锵有声。
“黔驴之技!气魄蛮大,原来伎俩也只是这样?看来我是高估了你了,游戏可以结束了!不出三十招,我就要把你立毙掌底!”他大声怒吼,好象被人愚弄了一样。
是的,这很有可能,我不无悲哀的想,可是从现在开始,他起码已经有轻视我的骄傲了。
在没有将敌人完全彻底摧毁之前,千万不能轻视你的对手,否则你就是埋下了失败的根苗!如果他是我的弟子,我想我会这样语重心长的告诫他。
要证明我这个道理,我就一定要把他打倒!可是要杀死无面人反败为胜,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他轻视我的机会,我还要一把剑,一把得心应手,他完全没有防备的剑,可是那里有这样的一把剑呢?
无面人以一招“横行千里”,将一垣残壁打得灰石乱飞,接着一招“破天脚”,将一个足有五六百斤的青铜鼎踢得翻翻滚滚冲天而起。
他完全不珍惜自己的内力,举手投足也故意不留余地的把招式用老,与其说是他求胜心切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倒不如说是有意向我示威,给我心理施加压力。
如果攻击他这样的破绽,我相信我会死的很快,而且我究竟能不能抓住他的破绽,我也完全没有信心。
不能赢的战斗,有战斗下去的必要吗?
我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现在我也相信他所说的三十招……
且慢!
我突然想到了这破庙里所供的那残缺不全的魔神像,虽然没有头兼缺胳膊少腿蒙满尘灰,但是——鬼使神差的我几乎不抱任何希望的向破庙的殿堂里冲了进去,而无面人踢飞的青铜鼎已经砸断了一根大梁,墙倒房倾,碎片象下雨一样倾在我的头上、身上。在灰尘弥漫中我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很难呼吸,我依稀感觉到魔神像腰畔果然用泥塑着一个剑鞘,剑柄好象是木头的。
“死吧!”无面人的吼声从空中传了过来。
我左手握住了剑柄,我知道无面人从我头上五丈高的地方正压下来,身形幻化为千臂天魔,而我那残缺、行动不便的身体已经有半个都被木料和碎瓦堆住。
拳还没有到,但拳风已经似乎要把我胸膛撕裂!
“华山千尺幢!”
如果剑鞘里只是泥土而没有剑,我这一下会非常可笑,我也会死得很惨,我钻进这里来是货真价实的自取灭亡。
但是我看见我的剑光笔直如箭的直冲天际,和蓄积已久的火山骤然猛烈喷发一样,许多碎瓦片和废木料都被裹胁着旋转着冲天直上,声势惊人。
无面人的身体在空中硬生生的“刹车”,以一个很刁的角度倒飞,我从未看过有人的轻功能够做到这样的地步,我听见了金属的细密交割声,我相信他也一定拿出了兵器,否则他必死无疑!
我面前的路已经被这一剑荡平,无面人也在远处沉重的落地,就象一块陨石砸在了地上。
我提着剑向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他,我不会认为我这一剑已经达到了效果,在没有把对手分尸之前,我不会认为自己已经安全。
无面人的手中果然已经多了一杆长长的银白色的长枪,枪上的红缨却已经被削掉了一半,他脸上的那块白板慢慢的裂开,“嘭锒锒”落在了地上。
他当然是有脸的,而且这张脸上有两道剑痕,这张脸我还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
无面人咬牙切齿的道:“你死定了!见过我真面目的人都一定要死!”
“是吗?”我看他已经没有了信心,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的骗自己而已。
“昆仑狂风玄冰剑!”
“华山绝命剑——天外飞龙!”
我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连出了八大门派的两大绝招。
我是陈福的师傅,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说,却是他教会了我重新去看待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我所一贯忽视,却实在非常有价值的,最重要的是,它们才适合现在的我。
天外飞龙是将自己手里的剑甩出去,我毫不在乎,我从未象现在这样有信心。
我的剑流星经天般的从无面人身边射过。
当然没有命中,无面人“大喜”?
他向我冲来,银色的长枪象一团裹胁着冰雪的狂风。
我和他对扑而去,他如果不是以为我很愚蠢,在赤手空拳的送死,就一定会惊疑不定,不知我所为何来。不管他是如何反应,对他都不是好事。
在我即将进入他长枪范围的一刹那,一个巨大的罡气团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裂开来,但是这仍然未能阻止一道从他身后飞来的银光,这银光洞穿了他的右肩胛,老实说我非常惊异他居然可以躲过“天外飞龙”这样不合常理的一击,但另一方面也无暇旁顾,武当派的“无为无争无形无影剑”在我接剑在手的一刻就水到渠成的使了出来。
这并非是杀人的剑法,这是自保的剑法,许多剑招不是攻击敌人,而仅仅是在自己身前筑起防御壁。
但是我看见无面人血淋淋的从我身边冲过,身上至少有七八处在同时喷血,远远不止是华山派的那一招“天外飞龙”所造成的伤害。
这就好象是一把剑放在这里不动,他硬要往剑上凑一样没有办法。
我不会同情他。
我知道无面人还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
我知道他还有反击的能力。
我相信他这样的人最后的反击一定很有威力。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为自己加上了“天魔解体”让自己的内力再倍增,我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仍然为他准备了一招我所知的最有威力的一招。
这一招是昔日向我挑战的一位北方的无名剑客所使用的,为了达到最大的攻击力度,完全不计后果。
名字好象是——“迅雷赤炎暴烈斩!”
我的判断一向很少有错,至少在我还活着的时候都应该是这样。
火球般的连续剑气在无面人身上好象碰上了某种东西,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所产生的光芒火焰和浓烟一下子就把无面人给吞噬了。
大地剧烈的震动把完全虚脱了的我震仆在地上,我全力翻了个身,看那一大团黑烟冉冉升起。
我想无面人那一刻肯定是想借助某种火药武器,遇上火属性的剑气,其结果就是他为自己选择了火葬。
我抖掉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现在我总算可以感怀和慨叹对方的不幸。
开头无面人所站的地方已经是一个浅而大的凹坑,有几丈方圆的地方没有了草皮,地皮也是焦黑。
我看见那杆银白色的长枪从天空中飞落下来,牢牢的斜钉在地上,不住的颤动。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我仍然没有办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我仔细的在月光下看自己的剑。剑很明亮,剑锋上没有一个可以用肉眼轻易发现的缺口,剑脊上镂刻着两个我所不认识的古里古怪的篆字,即便是不识货者如我也不难判断这是一把宝剑,而且我几乎能肯定这是一把传说中的名剑。
只有名剑才能给我这样得心应手的感觉,才能承受我所加诸于其上的如此的内家力量而剑身不裂,才能在它的剑身上不留下半点血痕!
我在拔出它的那一刹那我就知道我能够胜利,因为那时候我觉得我听见了龙的声音,它现在在我手中,我仍然能感觉到它那逼人的力量!
这样的名剑是不可能出现在这种破庙里的,完全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呆上这么久不被人取走,我拔它的时候也并没有费多大力气。
就象我也绝不会平白无故的从一家草鸡妓院神话般的到了这种地方和无面人做生死之战一样。
我干嘛要杀无面人呢?
因为无面人要杀我。
可是无面人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到了他们聚会之地,对他们构成威胁。
无面人为什么会被我杀了呢?
因为有人为我准备了一把好剑。
……
我最向往随心所欲的自由而最讨厌做别人的工具,为此我无论做什么也在所不惜。
可是为什么总有人想让我做他们的杀人工具呢?
因为我是霸皇风。
我一定要叫他们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