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英国报界巨子、《泰晤士报》的主人北岩勋爵来到中国,他在参观《申报》馆后,称赞它是中国的《泰晤士报》。
“九一八事变”后,史量才痛感国土沦丧,内战连结,对蒋瑞元“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十分不满,迸发出强烈的民族情感和爱国精神,思想日趋激进,政治态度更加鲜明,开始了他人生道路上的最大转折。《申报》在他的主持下,成为抗日进步力量的喉舌。
由于思想倾向进步,当局威逼利诱均无效,遂遭忌恨,直接导火索为其刊登国母文章后,蒋瑞元阅后批了6个红字:
“申报禁止邮寄。”
停刑长达35天,随后,在与蒋的一次会面合照时,蒋威逼说:
“我有100万军队……”
史却说:“我有100万读者……”。
于是,蒋下定了除掉史量才的决心。
1932年,史量才在上港哈同路寓所中成立了“壬申俱乐部”,成员主要为爱国民族资本家及思想进步的知识分子。他们经常聚会商讨对付日本侵略的对策。为了调动各界的爱国热情,史量才在王申俱乐部的基础上发起组织了上港市民地方维持会,在成立大会上,史量才指日为誓:
“但愿生前不做亡国奴,死后不做亡国鬼。”
他还呼吁国人:“如果畏缩退避,恐仍未能保得身家财产,不如一起奋勇向前,抗战救国。”
《申报》对“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这些正义活动进行了全方位的跟踪报道,扩大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社会影响。
1932年至1933年间,史量才还创办了几项社会文化事业。其中有以俞颂华为主编的《申报月刊》,以李公朴为馆长的“申报流动图书馆”及由李公朴主持的“申报业余实习学校”和“申报妇女实习学校”。这些进步、带有公益性质的文化事业对中国社会作出了贡献,为抗日救亡工作培养了大批进步青年。
1934年10月,因胃病复发,史量才前往他在杭城的寓所秋水山庄疗养。
原来赵理君打算在史的寓所秋水山庄附近伺机狙击。单弦儿对他说:
“如果将史量才暗杀在杭城市区,杭城警察局长便脱不了干系,而将遭到各方面责难,势必破案不可。可这个警察局,不但局长赵龙文是我们的人,而且整个警察局都控制在戴老板手中。你在杭城作案,岂不是自找麻烦?”
赵理君一听,吃了一惊:“你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得这么周到,真了不起,戴老板没看错人呀!”
其实,单弦儿是不忍对这个文人下手,觉得他实在不该杀。
赵理君以此为由向戴笠汇报,受到表扬:
“赵君思虑长远,幸甚幸甚。”
最后决定离开杭城市区,再进行暗杀行动。
没想到,单弦儿的苦心很快就白费。根据情报,史量才将于1934年11月13日从杭城返回上港,得到消息,赵理君带着单弦儿他们提前到沿线“踩点”。最终,动手的地点,选在了沪杭公路所经的海宁县属第四区博爱镇附近,离翁家埠约四华里的地方。
他们事前准备了两个临时用的汽车牌照,一是京字第七十二号,这是随便仿制的,另一个是杭城警察局的试车牌照。这辆汽车于十月底前后即由金陵开到杭城,一直停在上仓桥警官学校的停车房里。
行凶时先是用京字七十二号牌照,逃往金陵途中便改用试车牌照,一直快到目的地,才换上原来的号码,于半夜驶回鸡鹅巷。
11月13日,史量才如期出发,赶往上港。同行的,除了史的夫人沈秋水、沈的侄女沈丽娟外,还有儿子史咏赓和他的同学邓祖询,加上司机黄锦才,一共6人。
单弦儿知道,这次杀手们所带的手枪均为洞穿力很强的驳壳枪和强力手枪,能射穿史所乘的保险汽车。行刺那天,特务们很早便去守候。当汽车驶到预定位置,发现有一辆汽车横在马路中央,似乎已经损坏,正在检修。特务们见史的汽车开来,一面以手示意汽车缓行,一面即拔出手枪向史的汽车轮胎射击,同时由指定的两个凶手射击汽车司机和司机座旁的人。这是因为,他们以为他是史的保镖,怕他还击,又怕司机供出认识的特务,所以先杀他灭口。
史咏赓坐在后面,三时零五分,车经海宁与杭县交界处之翁家埠大闸口,远远地看到有一辆别克汽车停在路中间,车旁站着六、七个黑衣男子,态度殊为可疑。等相距不远时,忽然听到一声哨响,车旁暴徒,都手持手枪及盒子炮,向汽车迎面射击,司机黄锦才急忙俯身避弹,脚踏刹车,车嘎然而止,正好停在暴徒站立之处。此时子弹纷飞,司机首先中弹,副驾驶也随亦着弹。
当时,那群“暴徒”中,除了赵理君和单弦儿,另外还有行动组副组长王克全、施芸之、许建业等人,以及司机张秉午,一共计7人。
当枪弹乱飞时,史量才和他的儿子急忙跳出车来分头逃跑。杀手们误以为他儿子是他,有三个人尾追史咏赓,一连打了二十多枪,都没打中,他从田野中飞奔逃脱。
其实,以单弦儿的枪法,岂有打不中之理?他不过是故意打不中,放跑了史咏赓。
史量才知道事情不妙,从车厢逃出,他夫人受伤倒地,他内侄女也受了重伤。
因为身体不好,跑得也慢,史量才在慌乱中逃进附近一所茅屋。两个人追过去时,他又从后门穿出,躲在房后一个干涸了的小水塘中,被站在路上指挥的赵理君发现了。
赵一面大叫:“在这儿呢!”
一面连连向史开枪射击,有一枪正击中头部,史当即倒下。李阿大又跑到史身边补了一枪,登时血流如注。凶手见目的已经达到,立即集合,爬上汽车飞奔而去。
枪声停了半小时,史咏赓才从附近找来一些人,返回出事地点,并向航空学校借了一辆卡车将三具尸体运回杭城。
这一天,成为新闻界的又一个黑色纪念日。此前,1926年,《京报》社长邵飘萍在京城前门大街南端的天桥刑场遭北洋军阀杀戮,仅40岁;同年8月6日,《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被军阀枪杀在天桥刑场,年仅52岁。
本来,他们都可以躲过被枪杀的噩运,只要笔下留点情,不要太不顾及报纸的声誉,甚至只要“裤腰带松一松”,“送上来的金钱该收就收”,无论是《申报》,还是《京报》、《社会日报》,都会好好生活着,而且可以尽享荣华富贵。谁知,他们偏偏要做捍卫正义与监守良知的报人,偏偏不畏死,最后真的当了烈士。一个被杀了还不够,还有两个、三个勇敢者站了出来,以死报死。如果说真理是上帝的化身,那么,他们把自己最宝贵的生命奉献给上帝。这就是中国报人的骨气和勇气。中国知识分子历来是敢于献身的。
章太炎先生在为史量才写的墓志铭中赞道:“史氏之直,肇自子鱼。子承其流,奋笔不纡。”“唯夫白刃交胸,而神气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