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弦儿眼中,川岛芳子身上充满了悲剧色彩。
从皇家名号到日本名字,她都名不副实:“显叇”,光显不了清朝已经倾倒的门楣;“东珍”,日本也没把她当做东洋珍客来对待;“川岛芳子”,一个蜚声中外的日本名字背后,却是一个中国人。
她替日本人做了许多:在“皇姑屯事件”中通风报信,成功炸死张作霖;在上港兴风作浪,最终煽动起“一·二八事变”;成功将婉容偷运到大连,协助伪满洲国建立。……她被日本军部捧上了天,她迷失于赞美之中,成为日本人屠杀中国人的一把军刀,她甘心情愿充当日本“战争机器”的润滑油??
单弦儿在京城曾向组织请示,问是否应该除掉这个祸害。琼达却指示他:
“她既然是中国人,最好能够策反,如若不能,则需利用之。”
单弦儿心想:策反?看起来绝无可能,利用么,倒可以考虑一下??
于是,单弦儿与她来往频繁,这个情况传到了李倩耳朵里。李倩对川岛芳子印象不好,给单弦儿发报说:
“你可要小心啊,身为军统,当洁身自爱,别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单弦儿看了,一笑置之,自言自语: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吃醋了!”
令单弦儿感兴趣的是,这位“格格间谍”,是如何从一位尊贵的王室公主堕落成了一朵东洋谍花。
单弦儿找川岛芳子聊天,两个人在北海公园散步,单弦儿这才详细地了解了芳子的过去。
6岁那年,她头上被结了个白色的丝带结,身上又被套上了陌生的和服。
“我是中国人!”
她哭喊着,企图扯开披在身上的白绸和服:
“我不是日本人。”
母亲痛苦地哄着:“好孩子,不要。”
她父亲坐在那里,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从今天起,我为你起字‘东珍’,希望你到了东洋,能被当做珍客看待。”
于是,她离开了华夏大地,随川岛浪速乘着轮船驶向东瀛,作为东方公主的显叇,来到了陌生而发达的国度——日本,开始了她“光宗耀祖,显赫门庭,复兴大清,重光基业”的人生历程。
被川岛浪速侮辱之后,川岛芳子曾与她的初恋情人一起卧轨徇情,却被火车冲击的气浪推开,毫发无伤,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重新回来。经历过这些事之后,川岛芳子彻底“觉悟”了。
“去他的法律、规则,去他的贞洁、长者,这一切都不算什么!尊严能值几个钱?恐惧和敬畏又有多大区别?只有活着才是最好的……”川岛芳子对单弦儿说。
17岁的川岛芳子决心“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她首先做的事情便是是剪去一头青丝,女扮男装,用她的话来说,这是“永远地清算。”
芳子又对单弦儿说:“我脑子里当时想到的是花木兰男扮女装替父从军的故事。
男人们常说,每个女人都希望过平和幸福的家庭生活,而她要证明:我没有青丝,我已不是女人,我不愿苟安于平淡的家庭生活。”
从此以后,她穿黑色礼服、头戴太阳帽、墨镜,整个佐罗形象。还开始和养父的徒弟们一道,学习骑马、击剑、柔道、射击。
芳子善于学习,悟性极高,学什么会什么,尤其是她的骑术,技艺精湛,枪法超群。芳子对单弦儿说:
“我策马疾驰中可以连续击落百步开外的苹果!”
说话时,她秀目圆睁,心无旁骛,眉宇之间英气勃勃。
单弦儿认为,正是这样的气质,让她在与须眉男儿的竞争中丝毫不落下风,也更坚定了她干一番令众多男儿都羡慕不已的事业的决心。因而,芳子自己心中,很早就有“成大业、立殊功”的日本武士道思想的萌芽。
川岛浪速很早就发现芳子作为一名优秀间谍所具备的天生禀赋,于是便着手训练川岛芳子收集资料、使用谍报通讯器材、制造阴谋、散布谣言以及利用美色获取情报等技巧,这些都为她日后成为全日本“军中之花”般的超级间谍,做了必要的准备。很快,她便用纤嫩的双手敲开了日本谍报机关的大门。
公园里,芳子与单弦儿并肩而行,她望着闪光的湖水说:
“我那时不止一次地跟自己说:‘无所谓,从此以后,一切都无所谓。’”
从她的话语中,单弦儿了解到,川岛芳子的“绝技”是跳舞,也正是利用舞蹈,川岛芳子才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孙科、唐有壬等国民党军政要员身上,窃取到具有重要价值的绝密情报。
富丽堂皇的舞厅里,川岛芳子顾盼生辉,与一身戎装的日本军官谈笑风生,跟风浪倜傥的国民党官员打情骂俏,同心怀鬼胎的各地豪强相言甚欢。
在川岛芳子的眼里,别人眼里的生存夹缝,在她身上都成了左右逢源、施展手腕的绝佳舞台,就像无孔不入的空气一样,她轻易地渗透到每一个错综复杂的场合,然后又巧妙地转身溜走。
美丽与可人是川岛芳子的资本与武器,她以为这种资本可以把她带到理想中的天堂,可以帮助她实现复辟的“梦想”。然而,美丽的容貌不仅没有给她带来幸福,没有助她实现“千秋大业”,反而让她在历史的深渊里一步一步地沦丧。在这种肮脏的交易背后,隐约可见的是川岛芳子逐渐失去理智的灵魂。
男装女谍的川岛芳子生性机灵聪慧,经常写诗作画。拥有如此才情的女子在风月场上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无数男人都因此拜倒在川岛芳子的石榴裙下,变成了她获取情报的信息元。
她迅速地成为“谍报新星”,备受日本特务机关的青睐。溥仪登基,当上了傀儡皇帝,成为川岛芳子一生的制高点。她以“开国元勋”自居,在她看来,生父肃亲王对自己的期望,终于开花结果。
然而,川岛芳子也像她生父肃亲王善耆一样顽固坚持“满蒙独立”的主张,这就使日本军方持有戒心。因此之故,有一段时间,这位“东方的玛塔·哈丽”被日本谍报机关闲置起来。
不久,肃亲王善耆抱憾而死,川岛芳子原本落寞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她搭乘商船回到日本,接受新一轮的充电。在船上,她对同行的日本关东军谍报员大村骏的弟弟大村洋一见钟情,暂且将养父川岛浪速抛之脑后,去了大村洋在日高的别墅,做一对快活的野鸳鸯。两个月的时间,大村洋不仅教会了川岛芳子一流的床上功夫,强化了川岛芳子“把美色当作炸弹”的意识,而且将“满蒙中的日本”这一信念牢牢地植入到川岛芳子的大脑中。大村洋对芳子说:
“满蒙独立必须以日本为中心来操作才能成功。……满蒙是日本的弟弟,兄弟合作,建立亲和的大家庭,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受大村洋洗脑后,川岛芳子与日本军方更加“同心同德”,步调一致。
1932年,被胁持到东北的末代皇帝溥仪,在迎接他的队伍中发现了拥有尊贵身份的川岛芳子:
“算辈分,你当是我的堂姊妹了。”
这样的话语使川岛芳子热血沸腾,她非常荣耀地感到,王室中人,大清朝,就倚仗他们几个了。
“请皇上放心,建国大业就交托给我们吧。”
川岛芳子意气风发,她对单弦儿说::
“我所憧憬的大清朝复兴大业,仿佛已经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