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龙笙是伍连德的首徒,又是平安医院院长,理所当然地成了张学良的私人保健医生。
在为张学良例行检查时,曹龙笙先劝他戒掉毒瘾:
“大帅,恕我直言,再这样下去,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你。”
张学良点了点头。曹龙笙又说:
“您心情不好,这也是个重要原因,应该多运动,这样可以放松心情。”
“在京城时,我常打高尔夫,那才叫个爽!”
“大帅,我看不是打球爽,而是因为美人在侧吧?”曹龙笙笑着说。
张学良也乐了,他不禁想起与赵四小姐一起打球的情景:当时风清和畅,美女随行,那真是神仙过的日子!于是问曹龙笙:
“你如何知道的?”
“你是民国美男子,大名鼎鼎,一举一动谁不知道,报纸上专门登这个。”
这话说得张学良心里舒服,非留他吃饭,曹龙笙婉言谢绝。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1929年3月,张学良被任命为东北边防司令后,便给赵四小姐打了长途电话,问她能否到春阳来旅游。
几天后,她电话回复,已征得父母同意,准备应邀前往。于是,张学良就派陈副官到津门去接。上路时,赵家全家人都到火车站送行,因为一家人都知道,她这一去,就等于出嫁一样了。到春阳后,赵四被安顿在北陵别墅。
意料之中,不久之后,赵四父亲赵庆华就在报上发表声明。声明原文很短,除介绍家世后,便称:
“四女绮霞,近日为自由平等所惑,竟自私奔,不知去向。查照家祠规条第十九条及第二十二条,应行削除其名,本堂为祠任之一,自应依遵家法,呈报祠长执行。嗣后,因此发生任何情事,概不负责,此启。”
登了报,赵庆华从此辞离仕途,退隐而居。此举确实高明,张赵两家父一辈、子一辈,素有往来,赵庆华夫妇知道张学良与女儿两情相悦。
尽管他们都喜欢张学良英雄少年,前途有为,可怎好让女儿许给已有家室的人?更何况他们身家显要,送女于私下,再绝情于公众,既断了有情人的退路,促其亲成,又挣得了门庭清白,不失身份,真是一举两得。
再者,张学良主政东北,赵庆华官任北洋政府,认亲与否,多有不便。赵庆华藉此急流勇退,可谓用心良苦,此举既可避免嫌隙,落人口实,又可减免张学良的忧虑,任其作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可见赵庆华家事外扬,绝非盛怒之下的单纯。
张学良的原配比他大三岁,是张作霖订下的亲事,赵四小姐则比张学良小十一岁。于凤至接纳了这位“小妹”,张学良称于夫人为大姐,称赵四小姐为小妹。赵四小姐虽无夫人的名分,对外称是张学良的私人秘书,长期侍从左右。
张学良正为川岛芳子的事惆怅不已,曹龙笙的提醒如同一剂猛药,恰到好处,来的正是时候。曹龙笙不仅击退了川岛芳子,还成就了一对美好夫妻,真是好事成双。
可是,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开心了。
东北易帜,杨宇霆坚决反对,他认为不应该服从蒋介石,因此与张学良酿成新的矛盾。对张学良他俨然以保护人的身份自居,经常以周公辅成王的典故自诩,规劝张学良戒毒,批评他不问政事。虽出于好心,但年轻气盛的张学良却不买他的账。
川岛芳子此时也趁机利用正友本党和混迹东北的中国流氓,处处诽谤杨宇霆,离间张杨关系。她送给张学良一本《日本外传》,将张学良比作日皇丰臣秀吉,将杨比作篡位的日相德川家康。
川岛芳子暗示张学良,杨宇霆是他身边的隐患,要及早除掉。
由于此事关系重大,曹龙笙向风雅颂请示,风雅颂知道此时若不除掉张学良身边的隐患,东北就会大乱。日本人想趁鹬蚌相争而获利,正好可以利用。因此回复:
“火上浇油。”
曹龙笙立刻行动起来,他动身去找张学良。到了帅府,张学良派人迎出来说:
“大帅让问曹院长有何事?”
“我有一种新药,需要给大帅推荐。”
不多时,张学良亲自出来,把曹龙笙让进内室。曹龙笙把已经调配好的中药递给他说:
“这是我为你专门配的戒烟中药,你先喝着,看管不管用。”
张学良正满腹心事,对除杨之事仍犹豫不决,没等曹龙笙开始浇油,他便先问:
“有人已经向我推荐了一个戒烟人,名叫马天池,此人吹嘘说他从日本学了高明的戒烟方法,只要注射几支“戒烟针”,就可以戒除烟瘾。刚一开始,似乎很有效果,甚至完全可以不吸鸦片了,但随之麻烦也来了,鸦片是戒了,却离不开他那个“戒烟针”了,每天得注射好多针,把我的后背扎得青来紫去。”
曹龙笙拿过“戒烟针”一看,原来是镇静剂吗啡,心中暗喜。因为他听人说这人是杨宇霆推荐的,可笑这个杨宇霆,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正好可以“火上浇油”!
想到这里,曹龙笙便说:“这是吗啡!这家伙比鸦片毒性大多了,负作用太大了,我们根本不让用的。你常打它,戒了烟瘾,就会染上毒瘾的!”
张学良一听,勃然大怒:“副官说,每次注射完,他都悄悄看桌上的材料。开始我还不信,有一次,他正在翻看,我突然回来了,第二天就把他辞退了。”
曹龙笙说:“大帅,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无妨!”
“我不懂政事,是不是有人想暗算将军呢?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其实,杨宇霆真想帮张学良戒烟,但马天池毕竟是个不懂医学的江湖医生,他哪知道吗啡有成瘾性。
吗啡的成瘾性没那么强,只要及早发现,就可以戒掉。但曹龙笙这么一夸张,便显出“阴谋”的意味了。另外,马天池好高骛远,根本不识几个字,他岂能看得懂材料?无非是想知道点儿什么时事新闻,好出去吹牛。
如今,被曹龙笙一浇油,便成了一个借“扎针”为名,刺探情报的密探了。
1929年1月10日晚,杨宇霆下班回家,听说帅府请他去打牌,没吃饭便驱车前往。谁料一进帅府,就同黑龙江高官常荫槐一起人车被扣,以吞扣军饷,贻误戎机,图谋不轨等莫须有的罪名,被张学良事先安排好的警务处长高纪毅、副官谭海等人,枪杀在帅府老虎厅。
事后,张学良对自毁长城之举悔恨莫及,命统带刘多荃给杨、常两家各送去慰问费一万元,并亲自给在法国留学的杨宇霆的长子春元去信,安慰他安心学习。
杨宇霆是个烟酒不沾,没有嗜好的正统军人,他一生自负好胜。年轻时,为练骑术,半夜偷着骑马被战马咬伤。领兵后,对违例士兵不论亲疏,严加处罚。辅佐张作霖时,则以皇帝与宰相自勉,视主不二。他有秘书,却经常亲自批阅文件到深夜。但他心胸狭窄,对自己不睦的人从不宽容。他非常迷信,家中常年养着术士,遇事扶乩问卜。
出事之前,他还曾扶乩,得乩语:
“杂乱无章,扬长而去。”
术士认为乩语不祥,要他多加小心。事有凑巧,不几天他便死于非命。后来民间这样传称:
“炸烂吴张,杨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