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世,妖兽横行霸权三界,所在地域皆划圈为地各自封号,大肆凌虐生灵,以至天怒人怨。
古有谓‘弥’神者,毛遂降妖除魔,奔波三界。久之,除魔队逐渐庞大,更有教化之妖兽加入除魔阵营,使之日益雕琢成一支精锐。
混战三百年,三界重新落定。为表弥神功勋,天人封其为‘祖’,特赐灵碑朝天祭,上达天庭下入地门,令其与座下除魔队共辖三界。自此,弥祖之世开创。
初年,有魔灵纠众作祟,除魔队由三神统领,各辖一界,方渐止乱,天纲恢复,混沌之世终结。
此三神分别为:
九尾狐仙,立无色界,赐七巧珠,以具其名。
禅莲灵狼,立****,赐蟠漓珠,以正心邪。
九命猫神,立欲界,赐蕤猊珠,以匡君神。
混沌之初,凡间亦奋起抵抗,犹有降魔队共赴除魔大计。待混沌结束,降魔队便被保留,由凡间天子亲封‘藩王’以囤治,并且世代沿袭。
降妖除魔之役,又使道家兵刃之炼术日益精进,其中以唐家庄‘华池剑坊’犹为出色,一直以来皆为降魔队专署兵刃户。席、唐两家世代交好。
一年,南海之滨忽现圣殿,初时霞光盈彩,天女散花行走,后又常见一仙人一仙姑出没,引得世人膜拜。此为《古天罡传记》文书,具不可考。
此后圣殿与常规无异,久而淡化神传,据考疑为南海‘戚家堡’之前身。距上七百年后,戚家诞下一女童,浑身奇香无比,病人闻之百病消除,常人闻之疑有延年益寿之效。圣殿传说由此重新发掘,戚家堡名声大噪。”
俊秀的手指划到这几行字便顿住了,“咚”一声合上这本《后天罡传记》,手指的主人开始无声地笑。
“你笑什么?”长相颇为英俊的小王爷席攸荣问道。
刚才点字轻读的那人,一张俊毅的脸庞,两道飞眉坚挺,眉下的眼睛炯炯有神,一回眸间尽显傲骨铮铮。他抬起头看席攸荣,笑容如外面阳光般明媚:“我翻遍了整本书,总觉得漏了点什么。”
“漏了什么?我去向翰林院那帮老头子反应。”席攸荣道。
“漏了你这个全国第一的美男子啊!哈哈……”
席攸荣立即搬起那本厚重的《后天罡传记》砸了过去:“我帅那是路人皆知,用不着永载史册。你到底看没看到我表妹啊?”
“看到了。”男子貌似无聊地耸了耸眉毛,“距上七百年后,戚家诞下一女童,浑身奇香无比,病人闻之百病消除,常人闻之疑有延年益寿之效。”他如实背了出来,“你表妹到底是人还是人参精啊?”
席攸荣却认真地说道:“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要是妖精你预备怎么办?”
他耸肩:“吃了。哈哈哈哈……”
席攸荣差点把拳头扔过去,却听见仆人进来禀报:“庄主,礼车已准备妥当。”
“知道了。”说话者正是唐家庄庄主唐锦伯,“对着礼单查一遍,看有无落下的。”
“是。”来人依依退下。
待仆人退下,唐锦伯转身走到书房内一幅“凤仙姑”的丹青前,起手收掉画像,墙壁上露出一个玉狮手柄。手柄外圈刻有八卦图符,席攸荣一看便知道是个道家锁,一般人是开不了的。
“什么东西藏得如此隐秘?”他问。
唐锦伯握住手柄左右各转了三圈,又在狮嘴内添了数滴符水。静待片刻之后,以手柄为圆心,半径约莫三寸的一块墙壁缓缓凹了进去,须臾,吐出一个黑色海底石匣子来。他双手接住,将匣子轻轻放到书桌上。
“到底是什么?”看它越藏地神秘,价值越是不斐。
唐锦伯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照做罢了。父亲曾说过,临提亲前,须用上述方法将匣内东西取出,自有用处。”说话间已将匣子打开。
一股白烟如水雾般溢了出来,顷刻露出一条墨紫色的纶巾。
“好东西啊!”席攸荣惊叫一声,“这是凤仙岛惯吃紫蔓橐的枭蚕茧所织,质地轻盈柔软,且具有补气之用,据闻天下间只此一条,啧啧啧……没想到在你这里呢!”
唐锦伯托起纶巾,如托着一堆云棉似的毫无重量可言。他缓缓动手系到额上,顿时一股温热流满四肢百骇:“果然好东西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在混沌之时可是灵狼神的宝贝,降魔营中有人说起过。”
“好宝贝!”唐锦伯赞了一声,可是父亲要他戴着这个提亲有什么用意?他莞尔,从来父亲对他做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不到时候揣测不出个所以然来。又面向席攸荣说道:“万事具备。”
席攸荣愣了一愣,忽然记起什么似的道:“我差人在千桃镇预订了一篮百里酥,宝蝉……喜欢吃。”
“小舅子可想得真周全。”唐锦伯在席攸荣肩膀上轻捶下一拳。
席攸荣心里一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唐戚两家联姻,可谓亲上加亲,男方是最具财富“华池剑坊”的当家,与北静王自是交好,而女方则是有“百花仙子”之称的戚宝蝉,恰恰是北静王王妃的侄女,于是这场婚姻倍受瞩目,世人都称之为旷世联姻。就在前几日戚家快马书函,想请戚宝蝉的表哥席攸荣前去做护嫁,好让这场婚姻更加添彩,北静王也欣然同意了。所以,席攸荣才会一道出现在唐家庄里。
礼队先是按俗制一阵敲敲打打出了城门,接着便收罢低调赶路,在黄昏之前就赶到了席攸荣所说的千桃镇下榻。
千桃镇四面平原,地域广阔,各中房屋河流依五行罗列,由混沌之时一直沿袭至今,未曾改变。
刚踏进千桃镇地界,席攸荣便敏锐道:“奇怪!”
唐锦伯略一沉眉:“有什么奇怪?”
“气味。这里似乎有异物进入。”
唐锦博举目将千桃镇格局大概看了一遍:“这种五行聚列,小妖小鬼应该很难进入才是。”
“所以才奇怪。”
“小心点就是了。”
礼队堪堪行到今夜要入住的客栈内,席攸荣便急着去了采薇楼取百里酥。
已入冬,客栈内的梅花开得正艳,极品寒梅傲然,花瓣剔透地如同水晶一般。一只白猫懒懒匐在梅花树下打哈欠,一副情趣盎然。唐锦博伸手很不道德地折下了一枝梅花,放在鼻翼下品味清香。
这香,凝结了寒冬的清冽,如一条小溪一般缓缓流进心头。再细细一闻,他忽然抓住一丝很不寻常的味道。
“是栀子花的味道。”他很敏锐地觉察出那非梅花的香味。
正在疑惑,更浓的一股栀子花味冲了过来,连同着一抹青影扑到他身上。
他被这股冲力直撞得退了好几步,低头一看,原来是个青衣的小伙子趴在他身上。正看着他,他亦抬起头来盯住他。
他的两只眼睛俏皮而灵动,乌黑的眼珠在看到他的时候仿佛就是此时的梅花一样怒放着喜悦。俏丽的鼻子下,那张红唇正咧得跟喇叭花一样对着他笑。一时看得有点失神,不注意脚下一枚石子,“咚”一声,两人都摔到了地上,当然,唐锦博负责做肉垫。
“哈哈哈……”那小伙子趴在他身上忍不住笑起来。
唐锦伯猛拍了拍他的背,想提醒他这样趴在别人身上很不礼貌,却忽然顿住,这个身子香香软软的,是个女人!
黄昏的余辉落进院子,满院的梅花以及这个女人脸上都涂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金黄,漂亮至及。
他一时难以找到自己的声音,假装咳嗽了几声。
她明亮的眼珠一直盯着他看,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楚翟?”
“呃?”她的声音很舒缓,像道春风一样禁不住吹开别人的心扉。那两个字从她嘴里念出来,便是分外好听。
唐锦伯将她抱下自己的身体,掸着衣服上的尘土从地上坐起来:“你叫谁?”
“你。”她很干脆地只答了一个字。
“大概要让你失望了,我不叫楚翟。”他起身,也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是。”她认真地说,指了指他额头的纶巾又道,“因为只有楚翟才有这个。”
唐锦伯翻白眼朝自己额头瞄了几眼:“可能……以前拥有它的人叫楚翟,但是现在拥有它的这个人,也就是我,不叫楚翟。姑娘……你找人?”
她的眸子暗了暗,拉住他的手道:“楚翟,你忘记我了?”
唐锦伯一震,“忘记”两个字好象是他心底的一个深渊,有些往事,就像掉落深渊的石子一样,来不及看清楚它的模样,便连一声回音也听不到地消失了。
他将她的手从掌中抽离:“姑娘,你真的认错人了。”
“你相信人有轮回吗?”她讷讷地问道,眸子里不再闪现任何光芒。
唐锦伯的心再一次震住,他摇了摇头:“希望有。”
此时,席攸荣提着一个木礼盒冲了过来,大叫着:“还跑……”
那女子见状忙向唐锦伯身后躲去。
席攸荣把木礼盒放到地上,卷起袖子大步走了过来:“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看不到你了?”
女子探出头作了个鬼脸,又立即拉住唐锦伯的衣服把头缩了回去。
唐锦伯越感好笑,护住她问道:“攸荣,怎么回事?”
席攸荣这才看到护住她的人竟是唐锦伯,大笑着威胁道:“锦伯,快抓住这小子。”
“锦伯?”他低头看她的那刻她亦抬起头来看他,“你叫锦伯?”嘴巴里嘟嘟囔囔,她松开唐锦伯的衣服,脸上掩饰不住地失落。
“我说了我不是楚翟。”看着她失落的样子,他也忍不住为她觉得心酸,大概她要找的人确实跟他很像,她找过了多少地方?叫错几次“楚翟”呢?是不是每回都是这么冒冒失失地扑到别人身上,口口声声地喊着人家叫“楚翟”?唐锦伯忍不住为她这样想着。
席攸荣乘这个空挡扑将过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可抓到你了。”说着就往客栈外头拖出去。
她死命抵抗,花拳绣腿全数用到席攸荣身上:“不要抓我,你为什么抓我。”
唐锦伯好奇地跟出客栈。
客栈外边,自己的礼队还未把东西整理妥当,听见这边的声音就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把注意力都移了过来。一时间,客栈门前站满了人。
她眼珠一转,突然埋头在席攸荣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席攸荣吃痛手上一松,她便像泥鳅一样混进了人堆里,左拉起一个往后面扔右拉起一个往后面丢,直到跑到几匹马儿面前,才回过头来冲席攸荣做了个鬼脸,纵身旋飞,居然立在了马背上。
“你下来!”席攸荣吼了一声,似乎气地不轻。
唐锦伯眼睛一眯,一抹不易发觉的微笑浮在了脸上。
夕阳彩霞的光辉映照大地,她背对着这些光,身影落成一袭灰暗的阴影。然而在场的人却突然都觉得,她好象一朵遗世青莲般孤傲而立。
“哼……下来被你抓吗?”她在马上摆了摆手,接着双胯微蹲,“驾”一声,就冲出了人群。
“喂——”席攸荣也立即跳上马背,刚要追,唐锦伯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飘了过来:
“别追了,她骑走的是棘花,你追不上的。”
席攸荣大叹,愤愤从马上下来:“他就是异物!”
“你说什么?”
“他十之八九就是异物。”
唐锦伯轻笑一声:“的确不是普通的异物。”
席攸荣瞥了他一眼,突然大叫一声:“呀……百里酥!”说着便像一阵烟似的又滚进了客栈里面。
唐锦伯尾随至后,走到院子里才发现刚才席攸荣带回来的百里酥被那女子仓皇之间给踢得七零八落,酥饼碎得惨不忍睹。
席攸荣蹲在地面,显少耐心地拨拢起地上的碎末。
“攸荣,碎了可以再去定一些,不急的。”唐锦伯见他行为异常,便安慰他道。
“你知道什么?”他用力吼过来一句,说着提起那个礼盒从唐锦伯身边擦过离去。
唐锦伯被这一声吼吼得莫名其妙,目光一敛,突然看到席攸荣眼眶红红的,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动。他心里猛地吃了一惊,席攸荣为什么对这些酥饼如此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