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点06分,分局。
潘定一走路带风,抱着资料快步走进刑侦队会议室。
等着开会的众人一见他,目光就挪不开了,一个个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粘他身上似的。
文桥靖和仲越憋着笑,低头不说话。
潘定一狐疑地低头,好家伙,原来那朵花还别在口袋上呢!
一屋子那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瞧,潘定一黑着脸把东西甩在桌上,“有什么好看的,排查有结果了?凶手找到了?没有就把眼珠子给我收回去!”
众人立马作缩头乌龟状。
潘定一这才拿下口袋里的铁线莲,小心地压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
——
让吴博丰将资料分发下去后,潘定一示意沈平发言。
沈平站起来打开投影仪,白色幕布上显现出谢国华的资料。
“谢国华,1975年7月出生,汉族,家庭住址在朝竹街道安华小区。去年4月谢国华因故意伤害罪入狱,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因此在今年的5月9日被提前释放。”
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操作,沈平播放了贺景树被跟踪的那段视频。
“这段监控拍摄于劳动路和西玘路的交汇处。在10号傍晚的6点23分,贺景树横穿马路走到了西玘路南侧,顺着这条路线回家。”用激光指示笔在白幕上圈了一下,沈平继续道,“身后这个穿短袖格子衬衫的男人一直在跟踪贺景树,行为十分可疑。
“现已经确定此人就是谢国华。因为儿子谢南的死,谢国华一直对贺景树怀恨在心,目前他的嫌疑很大。”
文桥靖习惯性点着桌面,“其他的监控没有拍到吗?”
沈平把整个吉港村的平面图拿出来递给他,“吉港村里面没有探头,而且这条胡同四通八达,路线很复杂。很难判断贺景树走的是哪一条岔路,排查起来有些难度,需要时间,二组已经在开始走访了。”
“谢国华不可能一直呆在里面不出来,”仲越道,“有拍到他离开的画面吗?”
提到这个,小计插话道:“没有,以吉港村为中心向外五百米的范围内一共有4个监控探头,根本不足以覆盖全部的出入口。
不过,我们还是请交管队将所有的监控视频送到队里了,已经安排人在筛查,不过要费些工夫,可能到晚上才能全部看完,而且不能保证会有结果。”
仲越兴致不大地应了声,似乎对监控已经不大抱有希望了。
这时,吴博丰做最后的汇报:“我带人去过谢家了,据邻居说,谢国华10号早上出门,之后就没见回去过。”
潘定一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说白了,谢国华很有可能是潜逃了。立刻联络各个派出所请他们协查,另外,联络市里的汽车站、火车站、机场等地,看看有没有谢国华出行记录。最好祈祷他还没有离开京江市吧,否则咱们有得头疼了!”
“好了,赶紧动起来,抓紧时间!”拍了两下桌子,视线扫过众人,“散!”
——
今天的第三趟吉港村之行,文桥靖一见那七弯八绕的胡同巷子就头疼。
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找谢国华了,文桥靖被潘定一打发过来,带着一组人在胡同里勘查。
“就算谢国华是凶手,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在胡同里杀人,当他是傻的吗?老潘可真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好差事。”
仲越正在到处转悠,没搭话。
文桥靖狐疑地问:“干吗呢?”
“找路。”
“……”
仲越回头,似笑非笑地瞅他,“我觉得文警官很有必要回学校再重造几年。”
“你大爷!”文桥靖瞪眼,“瞧把你给得意的。”
仲越没再斗嘴,说道:“如果你想袭击一个人,但在胡同里怕被人看见,会怎么做?
“弄到没有人的地方呗。”文桥靖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顿住,“你是说……”
“这只是我的一种假设,但姑且使假设成立,那么这个地方不会太远,只可能在吉港村里面。”
仲越依次点过每一条岔路,“沿途有商店的可以首先排除,另外住宅密集的也可以排除,余下两条路,一条通向东北方向,且不说这条路横跨村子东西两头,中途还有各种岔路,单单从尽头是莱苏河来看就不大可能。傍晚那个时间段,由此路去河边散步的人我想应该不少。”
文桥靖凝神听他说完,目光锐利地望向最后的一条岔路,“这里?”
仲越却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状态,耸耸肩,“我怎么知道,看看吧。”
文桥靖赶紧叫人一起跟上。
——
他们走的小路是西北朝向的,沿途都是稀稀拉拉的自建房,零散看见几个老人走过。
越往里走越是冷清,这边的房子大多租出去做附近小工厂的仓库了。还有一些房子已是常年无人居住的状态。真正还住着人的少之又少。
文桥靖没想到里面会是这番情景,诧异不已。
仲越挑眉,“谢国华要的就是这种地方。”
“卧槽……这里不会是第一现场吧?”文桥靖一惊,立刻安排人员着重勘查附近没有人住的房子。
一回头,仲越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喂,你去哪里啊?”
仲越头也不回,“买烟。”
“……”
由小路走到底,再往外就是村子最外围,沿着石板路往北走了没几步,耳边渐渐有了些喧闹声。
文桥靖跟着他走了这么一会儿,正要发牢骚,就见他突然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顺着往前瞧,是一家小店,就在村子北边儿的某条胡同旁,老板娘四十岁上下,搬了把椅子正坐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剧呢。
眼角瞥见有人过来,赶紧站起来,嘴里瓜子还嗑个不停,一边招呼道:“您买点儿啥?”
仲越走进店里,目光在烟架上一扫,说道:“一包流水音。”
“好嘞。”老板娘把烟递过去,“25。”
仲越回头去看文桥靖,“没听见?付钱呐。”
文桥靖一愣,“诶嘿!你大爷的,凭什么又是我付钱呀?”
“我现在是在替谁干活?这叫合理报销。”
“……你还真不客气。”文桥靖不甘不愿地掏出张五十的纸币。
仲越接过了给老板娘,嘴里似是随意的唠嗑,“装修有些年头了,大姐你在这开店很久了吧?”
“可不是,外头新区没建的时候,我家的店就已经开了。”老板娘笑嘻嘻地给他找钱,然后手一指门口的招牌,“也算是村里的老字号了。”
“老板娘你人挺好,价格也公道,生意一定很好吧?”
“呦,小伙子你可真会说话,”老板娘笑得更开心了,“也就那样吧,现在的小年轻都爱网购,要不就是去超市,生意没以前好做咯。”
“时代不一样了,”仲越顺着感慨道,“我上回散步过来想买包烟,倒是没注意到您家店呢。”
“是在晚上吧?我一般六七点就关门了。”
“那前天晚上呢?”注意到老板娘诧异的目光,仲越面不改色地瞎编,“是这样,我一哥儿们,10号跟媳妇儿吵架离家出走了,我正帮着找人呢。”
“……”文桥靖一脸无语地撇撇嘴。
老板娘不疑有他,闻言皱了下眉,“这两口子闹的,大老爷们儿的咋还离家出走了呢?前天几点钟啊,长什么模样?”
仲越瞥了文桥靖一眼,咳了一声。
文桥靖会意,从口袋里掏出谢国华的照片,“大姐,您仔细瞧瞧,10号大概晚上6点半以后,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老板娘认真瞅了瞅,突然一拍大腿,“还真见过!那天他还买了包烟呢,10块钱的红塔山。绝对错不了,我说呢,天儿还没那么热,怎么打赤膊就出门了,原来是跟婆娘吵架了呀。”
仲越若有所思。
文桥靖已是神色一变,渐渐严肃起来,“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板娘手指了指远处的碧溪大桥,“拦了辆车,过桥了。”
文桥靖听完立刻转身出去,同时掏出对讲机,“谢国华当晚从碧溪大桥离开,马上给我通知交管队,让他们对监控进行时段切割,尽快找出他离开的轨迹。”
——
十五分钟后,交管队依旧没有传来消息,而现场的侦查工作却有了重大发现。
一幢废弃已久的两层自建房,没有院子,一进门,屋内皆是染尘的家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文桥靖戴着手套在标识牌前蹲下,几名刑警在旁协助,“副队,测过了,是人血,已经送样本回局里与被害人DNA做对比了。”
眸子沉了沉,文桥靖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和血迹,微微点头,“没找到尸体?”
“没有。”
仲越站在不远处,从窗柩上拿下一片浅色布料,上面印着格子花纹。手指轻轻揩过,只有些微的灰尘。
“就是这里。”手在窗柩上一撑,他忽然一个跃起翻了下去。
文桥靖皱眉,起身走过去,“你干吗?”
仲越站在后面的小道上,眨了下眼睛,“算我买一赠一,再送你份大礼,案卷的事你可别赖。”
“忘不了,你还没完了啊!”文桥靖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跳了出去。
两人顺着小路往前,“你又发现什么了?说来听听。”
“谢国华离开吉港村的时候没穿衣服。”仲越说道,“10号晚上低温挺低的。”
“这算哪门子线索……”文桥靖下意识地说,“你管他衣服干什么,脂肪厚耐寒不行啊。”
“弄伤甚至是杀害一个人之后,把衣服脱了,为什么?”
文桥靖一个激灵,顿时回过味儿,“血迹!”
仲越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文警官还是有救的。”
“……”
——
仲越打着手电照明,在一排水沟前弯下腰认认真真地查看。
“小店老板娘说谢国华是在晚上7点左右离开村子的,那个点还不算晚,难免会撞上什么人,不论是穿着血衣还是携带着都太冒险,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销毁或者丢弃。”
文桥靖也帮着打手电,一边沿途查找,一边说,“丢垃圾桶太容易被发现,而这种老胡同里的下水沟却是常年失修无人疏通,难以被人找到。”
仲越笑着点头,“如果我没猜错,谢国华丢的应该不只是衣服。”
文桥靖精神振奋,“凶器?”
这时,仲越忽而停下,只见他戴好手套蹲下身,手上用力抬起了一块水沟盖板。
一股臭味泛上来,仲越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掏出一团东西,展开来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件格子短袖衫,以及里面包裹着的一把匕首。
文桥靖眉毛微扬,“果然是他。”然后走出两步用对讲机通知其他人过来。
仲越拎着衬衫翻了个遍,最后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一条手链,红色绳子,挂着核桃雕刻的小篮子。他定睛看着,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