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擦着脖子划过,尖锐的一声后落在了水泥地上,一滴血顺着刀锋缓缓落下,薛炜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你是谁?赵哥呢?”
匕首依旧贴在皮肤上,仲越微微动了动脖子,抬眼看他,“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赵哥的‘6’是从下往上写的。”
手心那串数字还没褪干净,仲越皱了皱眉头暗道自己大意了。
“你跟砚钦不熟吧?说什么一顿酒没喝,都是诈我的。”
薛炜冷着脸,“那又怎么样,赵哥对我有恩,他的事我管定了。再问一次,你到底是谁?否则别怪我把你交给警察了,倒是让他们看看这个顶着赵哥身份的人究竟是谁,有什么企图。”
仲越笑了,后背却全然已被冷汗打湿,“一个警察,一个是混过帮派的小混混,凭着几句无法证实真假的话,你说,他们会信谁?”
薛炜一怔,脸上显出怒意,“你!”
“砚钦是我表弟。”他忽然道,“我叫仲越。”
“你是牺牲的那个警察?”薛炜惊愕道。
仲越点头:“是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哥他难道……”
薛炜心神不稳,仲越腰腹用力,将人拽倒,反制住了他。
“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说,“爆炸案牵扯的不仅仅是太阳帮,还有警局的人。我想找出幕后黑手,恢复身份,而你要向砚钦报恩。殊途同归,所到底,我们目的都是一样的。”
薛炜盯着他没说话。
“你把这件事告诉警察,我的身份暴露事小,糟糕的是真凶恐怕永远都要逍遥法外了,砚钦也就白死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我凭什么相信你?也许害赵哥的人就是你呢?”
“我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说句不谦虚的话,也算是声名在外。我想悄无声息地弄死一个人,再容易不过。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仲越忽然松了手,声音略低,“更何况,他还是我弟弟。”
薛炜翻身坐起来,“匕首。”
仲越疑惑地发出一声单音。
“你的身份我可以保密,我也可以和你合作,但那你能保证替查出真相吗?”
“尽我所能。”
薛炜嘴角微微一弯,“好,我姑且信你,但如果你敢耍花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他站起来,然后回身拉了一把仲越。
“爆炸发生后,我悄悄打听过,凯哥丢的是一把匕首。”薛炜回忆道,“至于那把匕首隐藏了什么秘密,这个不好说。我偷听到凯哥的通话,隐约是和峰哥有关。就是你们警方安排的卧底,梁永峰。”
果然,梁永峰的死和那起爆炸案是有关的!
——
另一边,文桥靖在某个老小区门口跟夏书荞碰了头。
夏书荞领着他进了小区大门,可供汽车通行的主道边,一楼都是商铺。
年久失修的路灯亮一盏暗一盏,绿化带里树木参天,光线越发昏暗,他们来到某一间店铺门口,卷闸门底下漏出细碎的光。
文桥靖示意其他人别动,自己靠近了些,只听到里面模糊不清的说话声。
“你跟着我过来干什么?东西都放好了,你坏了规矩以后别怪我以后不做你生意了。”
“陈六子是你头儿吧?我儿子是不是他杀的?”
“谁呀?你丫有病吧,什么陈六李六的,不认识.。你赶紧给我走!”
“……”
“你确定?”文桥靖转头看了夏书荞一眼。
“应该错不了。”
文桥靖点点头,朝小计等人做了个手势,准备破门而入。
“砰!”
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里面传来男人惊恐的呼救。
文桥靖见情况不对,拔枪、踹门,动作一气呵成。
小计几个也都冲了进去,大喝道:“不许动!”
里面玻璃杯碎了一地,谢国华和一个男人摔倒在地,之间他掐着对方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那人脸色渐渐发紫,似乎在下一刻就要窒息而亡。
文桥靖飙了句脏话,一脚踹翻谢国华欺身压上,“你他娘的给我老实点!”转头冲其他人喊,“铐子!”
离得最近的一个刑警赶紧递上手铐将人铐上,顺带拉上那被掐的半死的男人一起拉上了警车。
凌乱的店面房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破旧家具,脱下没洗的衣服满窗床都是。文桥靖站起来,一边环视周围一边说:“搜。”
——
10分钟后,东西找到了。小计趴在地上,从柜子底下撕下一个粘在底板上的塑料袋。
几个刑警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摊开,一个一个的小袋子,装着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文桥靖打开一个,倒了一些在手上,轻轻地用指尖搓过。
“这玩意儿像是掺了辅料的。小计,把这些都送到缉毒队,和之前袋子上发现的毒品作对比。”
夏书荞走过来,“是海洛因?”
文桥靖点头,“具体的还得等缉毒队出报告。那人怎么样了?”
“没事儿,就是吓得够呛。”
文桥靖想起谢国华刚才那狠戾的神色,默了下。“那就好,要是再出一条人命,王局非骂死我不可。”他顿了顿,忽然又道,“对了,书荞,你可以啊,咱们满城找人,到头来竟然让你给撞上了,这运气。”
夏书荞笑了笑,“抢在潘队前头帮你找到人了,你怎么谢我啊?”
“结案了请你吃饭啊。走走走,回了,我可得好好去打击下老潘。”
“我就不去了,”她无奈地指了指身上的睡衣,“不大方便。”
“行,那我送你回去,你搬地方了吧,在哪儿?”
“不用了,你忙你的。”她说道,“我搬到城北了,离这里没多远。”
文桥靖急着回去审人,也没坚持,替她拦了辆出租车,然后就带着人回警局了。
——
抓到了嫌疑人,文桥靖很有干劲,在潘定一面前傲娇地嘚瑟了几句,然后就一头钻进了审讯室。
“10号晚上为什么跟踪贺景树?”
“正好走了同一条路,不行么?”
文桥靖冷笑:“也正好扔了条血衣?哦,还有匕首。”
“……”
“你杀贺景树是为了给谢南报仇?”
谢国华忽然抬头,眼底的诧异不似作假,“他死了?”
文桥靖拍桌子,“少装!老老实实给我交代清楚。”
谢国华不肯认,“我没杀人。”
文桥靖怒了,把证物袋往桌上一扔,“凶器都在这,你还想赖?”
“不是我。”谢国华盯着那把带血的匕首,一字一顿地重复,“我没杀人。”
——
文桥靖拿着审讯记录气呼呼地回了办公室。
潘定一跟着走进来,“吃瘪了吧?”
“嘁。”文桥靖朝他翻了个白眼,“你那边怎么样?”
“这人叫宋建平,是个光棍,好赌把自个儿爹妈留下的钱全给败光了,前几年染上毒,被抓过强制戒了几次,不过没什么用,一出来照样吸。”
潘定一把资料递给他,“谢国华冒充买粉的,似乎是想找他的上家。你猜,宋建平的上家是谁?”
文桥靖翻着资料,下意识问:“谁?”
“贺景树。”
空气诡异得仿佛停滞了数秒,文桥靖一脸“你TM逗我”的表情,不由扬高了声音问:“你说谁?!”
“他们起先都是用埋地雷交易的,后来宋建平起了心思,想买了粉再卖出去赚点钱,交易量变大了,所以从这个月开始,他和上家见面交易了,一共有两次,一次在月头,还有一次是在10号那天。跟宋建平交易的就是贺景树。”
潘定一黑着脸,咬牙道:“贺景树在贩毒。”
——
“贩毒?”仲越拿着手机在玄关处换了鞋。
文桥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那宋建平一口咬定的。真是见鬼,一个15岁的毛孩子在贩毒,你觉得这话靠谱么?”
“没有更确切的证据,我不发表看法。再说,靠不靠谱谱得问你,关我什么事。文警官,不会真把我当你下属了吧。”
仲越开了客厅的灯一走到阳台,正巧碰到夏书荞在晾衣服,一件裙子勾在了玻璃移门的破口处。
“别碰了。”
碎开的地方格外锋利,仲越敲了敲栏杆,示意她退开。然后翻身越了过去。
夏书荞吓了一跳,“你……”
“喂?喂!你在不在听啊,跟谁说话呢?”
文桥靖的声音清晰入耳,夏书荞下意识停了话头。忽然和这人成了邻居,她还不知道怎么跟文桥靖说呢。
“没谁,”仲越看她略显纠结的表情,没忍住笑了笑,“一只小野猫。”
“……”
“文警官,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你爱工作爱加班是你的事,我不奉陪。”说完不待文桥靖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是夏法医发现了谢国华?挺厉害啊。”
仲越转头去拿那件勾住的裙子,指尖擦过尖角处,血珠冒了出来,他不甚在意地揩去,把裙子完好无损地还给夏书荞,“喏。”
夏书荞接过,“谢谢。”
仲越摆摆手,“有胶带吗?”
——
十分钟后,夏书荞扯开一段胶带,仲越剪下,在门上贴下最后一条。只见碎口处已经被纸板粘住了。
“今天将就一下吧,”仲越拎着剪刀站起来,“明天给你换块新的。”
夏书荞微微点头,“哦。”
仲越走进客厅,把东西放到茶几上,“走了。”
夏书荞忽而上前两步,拦住了去路。
“怎么?”
“即便阿越的死与你无关,那场爆炸恐怕也另有隐情吧?”
夏书荞旧事重提,仲越不由皱起了眉。
“你回警局是为了调查。”
仲越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怀疑,脸色都淡了下来。
“无聊。”他沉声说道,“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抓着这件事不放?早就结案了不是么,你到底在怀疑什么,还是说……你知道什么?”
夏书荞盯着他,没搭话。
仲越冷笑,转身,开门出去。
“你拿不到案卷的。”
这句话从渐渐合上的防盗门里传出,仲越脚下一顿,微微侧身。夏书荞站在门口,身子笼罩在明亮的灯光里,而一门之隔的走道,漆黑、寂静。
仲越似是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他一半被灯火笼罩,一半身子被黑暗吞噬,夏书荞没有看到他被眼睫遮挡的眼睛,也看不到里面复杂无望又不顾一切的坚持。
“晚安。”
他挑了挑眉毛,恢复了那种桀骜的神色,随即手上用力,彻底关上了大门。
夏书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绪复杂,缓缓低头轻声道:“他们不会让你看到案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