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小马凳上忍了一会儿,肚子越来越疼,岑青禾实在是忍不住,把手上鱼竿递给商绍城,她站起身。
他侧头抬眼看着她道:“干嘛?”
岑青禾抿了抿羽绒服,出声说:“上厕所。”
商绍城乐了,满眼促狭的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坐这儿歇你的。”岑青禾瞪了他一眼,转身小跑着往岸边去。
商绍城揶揄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祝你顺利。”
岑青禾都懒得回头跟他吵,一溜跑到岸上,脚下不滑,她速度更快,直接绕过树林子来到公厕前面。
望着棚顶一层雪的小砖房,岑青禾鼓起勇气,迈步往右边写‘女’的入口拐。
兴许是太久没进过这种厕所,这里面也没门什么的,岑青禾径自拐进来,余光一瞥看到里面蹲了两个人,她下意识的说:“不好意思……”说着,她掉头往外走。
站在外面还不到十秒钟,一个陌生女人从里面出来,看着岑青禾道:“你进去吧,还有地方。”
岑青禾笑着点头,“好,谢谢。”
女人走了,岑青禾还是没进去,她实在是不好意思跟个陌生人挨着上厕所。
站在公厕旁边冻得直跺脚,岑青禾足足等了五分钟,里面另外一个女人才出来。
见岑青禾在外面候着,女人笑着道:“不习惯我们这儿的厕所吧?”
岑青禾略显尴尬的笑道:“没有,我是不好意思跟别人一起上。”
女人说:“里面没人了,你快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有人来我就让她们等一会儿。”
岑青禾忙道:“不用不用。”
女人特别热心肠,非要帮岑青禾守着,岑青禾心想,这样压力好大。
但是肚子实在疼,她等不及,客气两句也就进去了。
商绍城说的还真对,岑青禾裤子一脱,顿感屁股都要冻掉了。她从来没有这么麻利过,进去不到一分钟就出来了。
跟外头守着的女人道谢,两人分道扬镳,岑青禾浑身轻松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余光瞥见不远处树林中一抹红色影子飘过,定睛一瞧,嘿,那不小二嘛。
之前把小二放村主任家里面,它怎么自己溜达出来了?
岑青禾迈步走上前,越走近越发现,小二可不是自己在树林子里头,在它面前几米外还有一只看起来受到了惊吓的鸡,这只鸡颜色比较浅,林子里雪又深,它小半截身体都没进雪里,所以她刚刚才没看见它。
一瞧那鸡的眼神,惶恐又无助,想跑又不敢轻举妄动,整只鸡都呈现出一股殚精竭虑,忧心忡忡的状态。
岑青禾下意识的把目光重新落在小二身上,它没看她,可她却一眼就瞥见它嘴边的鸡毛。
竟然敢欺负鸡!
岑青禾登时急了,倒不是别的,商绍城带它下乡来办正事儿,它再把人家的鸡给咬了,那成什么事儿了,关键好说不好听,别回头给商绍城扣个什么不好听的高帽子。
所以她又急又不敢大声喊,只能压低声音唤道:“小二!”
小二毛茸茸的大耳朵一抖,马上转头朝她看来,岑青禾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伸手指着它,示意它立马过来。
小二跟她对视数秒,一灰一蓝的漂亮瞳孔中充斥着四个大字:视若无睹。
只见它怎么转过来的头,又怎么重新转过去,虎视眈眈的对准前面不远处的可怜家鸡。
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它忽然窜过去,来了个饿虎扑食,家鸡被它吓得咕咕哒,扑腾着翅膀连跑带飞。
岑青禾一边喊着‘小二’,一边快步冲上前去。树林中的雪没过她脚踝,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踏着,也不知雪下面哪里深哪里浅,好几下都差点儿崴到。
鸡在最前面跑,小二在后面追,岑青禾紧随其后,一鸡,一狗,一人,在树林子里面撒开了。
岑青禾一心要逮到小二,看她抓住它的,脸给它揪长二寸,成天到晚就知道惹事儿,好好地一件毛衣,一晚上成脖套了,这事儿她还没跟他算账,这屁大会儿功夫没看住,又出来招鸡逗猫了。
树林子里面许多干树枝和石块,都隐藏在厚厚的白雪下面,岑青禾光顾着往前跑,有时候差点儿摔倒都顾不上。她跑不过小二还情有可原,毕竟她两条腿,它四条腿,但她竟然跑不过鸡?!这让她难以接受。
高中跑百米接力,她都没用这么大的力气,那时候还有集体荣誉感在烘托着,可眼下她只为了商绍城,不能让他的狗在乡下‘为非作歹’,不然影响太过恶劣。
心中有了如此动力,岑青禾健步如飞,跑步都不觉得累的,一口气往前追了得有四五百米,小二一爪子把家鸡拍倒在雪地里,刚要上嘴咬,岑青禾立马兔子一样蹦过来,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伸手搂住小二脖颈,用力把它往后拖。
小二爪子下的鸡在扑腾,岑青禾怀里的小二在挣扎,她自己也被带的左右乱晃,离远一看,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欺负谁。
家鸡趁着他们鹬蚌相争之际,成功爪下逃生,可是翅膀没扑腾两下,一头栽倒在不远处的雪堆上,渐渐不动了。
岑青禾见状,心里咯噔一下,关键也实在是没了力气,到底是松了手。
小二显然是三者之间体力最棒的,挣脱了岑青禾,它赶紧跑去看鸡,鸡身一半没入雪中,一动不动,小二凑上去嗅了嗅,像是不懂它的小伙伴为什么突然不肯跟它玩耍了,它扭头看向坐在雪中的岑青禾,眼神迷茫。
岑青禾力竭,浑身都在发抖,坐在地上根本起不来。她跑的一头汗,这会儿身上都在冒热气。
心底说不出是来气还是委屈,看着不知道被吓死还是累死的鸡,再看看一脸呆萌无辜的小二,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二逼,挺大个人,折腾一溜十三招,连只鸡都没保住。
正在她情绪越发失控之际,林子里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岑青禾都累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掏羽绒服的兜。
电话是商绍城打来的,岑青禾滑开接通键,他说:“掉厕所里了?”
岑青禾瞥了眼小二方向,呼哧带喘,委屈的道:“商绍城,你管不管小二,它太欺负人了。”
商绍城一听,愣了一下,随即道:“它怎么了?”
岑青禾酸着鼻子说:“你赶紧来树林子前面看看,它把人家鸡给玩儿死了。”
商绍城说:“我现在过来。”
岑青禾要挂断电话,商绍城不让,他问她:“你干嘛呢?”
岑青禾来气,“地上坐着呢。”
他马上说:“赶紧起来。”
“我不起,都是你家小二弄的。”
商绍城说:“等我过去收拾它,你快点儿起来。”
“不起,我看你心疼我还是心疼它。”
岑青禾也不知吃的哪门子飞醋,商绍城轻笑着道:“我当然心疼你了,听话,赶紧起来,地上凉。”
岑青禾说:“你还笑得出来,它把人家鸡给弄死了,回头怎么跟人说?”
“我来说,你起来了吗?”
岑青禾不是不想起来,而是觉得坐在地上挺舒服的,她跑的满身发热,一点儿不觉得冷。
怕他唠叨,她随口应了一句,两人通着电话,他很快赶来。
他到的时候,岑青禾刚从地上站起来不久,羽绒服的拉链已经拉起,但脸上还是酡红一片。
小二看到商绍城,忙快步跑上前,一副‘爸爸你快心疼我’的谄媚模样。
岑青禾站在原地等他,他没搭理小二,径自来到岑青禾身边,岑青禾下巴一瞥,示意不远处倒地不起的可怜家鸡,“都是你儿子干的好事儿。”
商绍城问:“怎么跑这么远?”
岑青禾赌气,扬声说道:“它追鸡,我只能追它,你就庆幸鸡的体力不行了,不然我都能跑丢了!”
商绍城觉得岑青禾特别可爱,忍不住伸手把她拉进怀里,他抱着她,笑道:“消消气儿,你跟小二发什么脾气,狗追鸡是天性,你追狗跑这么远算什么?”
岑青禾道:“谁说我跟小二发脾气了,我是跟你发脾气。”
商绍城一脸迷茫,“我怎么了?”
岑青禾说:“它不懂,你可以教它,你看你给它惯的,它插上翅膀都能上天。”
商绍城也不气,他伸手去摸她红扑扑的脸,笑着道:“我错了,你就当这鸡是我弄死的行不行?下回你别追小二,你追我。”
岑青禾憋气,但还忍不住笑,嗔怒的瞪了商绍城一眼,她声音软下来,闷声道:“现在怎么办?”
商绍城说:“你去把鸡拿着,我们回去,先把钱赔给人家。”
岑青禾下意识的眼睛一瞪,“谁拿?我可不敢拿。”
商绍城说:“你不是不怕吗?”
岑青禾道:“我不怕活鸡,这都死了,我才不拿,你去。”
商绍城也不敢,原地站了三秒,他抬脚去扫小二的肚子,一扬下巴,“你去。”
小二早在鸡死的那一刻,就对鸡彻底失去了兴趣,这会儿眼皮都不抬一下。
岑青禾一看这爷俩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总共就俩人,总不能真指望小二把鸡给叼回去吧?想想,还得是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