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女仵作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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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开棺验尸

竹亭一言不发地往前走,顾东楼和唐铭紧紧地跟在后面。三人之间异常沉默,只有走到分岔路口的时候唐铭才会出声指点几句。

走了许久,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唐铭终于绷不住了,他瞧了瞧左手侧的顾东楼,小心翼翼地问:“顾公子,请问……”

“没什么好问的,你专心指路。”顾东楼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知道……顾公子,你是不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竹亭一心想查明真相可以理解,但这位顾公子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这就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了。

“意见?”顾东楼闻言冷笑一声,“是有意见。原本应该是我和竹小姐二人查案,谁知道跑出来你这么一个妖魔鬼怪。我们又没找你,你这么积极地凑过来是想做什么?”

妖……妖魔鬼怪?唐铭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觉得眼前的顾公子有点眼熟——就像那种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了的野猫,摆出了一副战斗的姿态。

见唐铭呆愣愣的样子,顾东楼的心中莫名出现了一种成就感,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很快便凑到了竹亭的身边。

“顾公子,你又欺负人了?”原本专心致志赶路的竹亭突然出声。

“欺负?这可不是欺负。”顾东楼一本正经道,“这叫‘交流’。”

身后的唐铭听见二人的谈话内容,顿时哭笑不得。

因为有唐铭的指引,所以三人的前进速度挺快,没过多久便走到了谭家大院的门口。仰头一看,只见正门的上方挂着一块大牌匾,上面刻着复杂精致的雕花,“谭府”二字端端正正地立在上头。只是今日,在牌匾上还绑着一朵白花,好几丈长的白绫从两侧垂下,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顾东楼嘴角一挑,语气里带着些许讽刺,“哟,金丝楠木的呢。”

“毕竟是有钱人呀。”竹亭无奈叹道。

唐铭对此不做评价,他也不好意思插什么话,只能讪讪一笑。

谭府的门口没什么人,一派冷冷清清的场面,谁知刚迈进谭家大门,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便刺进了竹亭的耳朵里——

“老爷啊!你死得好惨啊!好惨啊!”

竹亭、顾东楼和唐铭难得默契地同时捂住耳朵,谁知这哭嚎是一阵过了又一阵,好似声音的主人不知疲倦似的,片刻都不得停。竹亭皱着眉问唐铭:“你不是说今天来了很多和尚做法事吗?怎么还这么闹腾?!”

“我……我不知道……但听人说,宋氏就是这个风格……”唐铭无奈地解释道。

“快点办完正事,快点回去!”顾东楼恨恨道,“爷的耳朵都快要被那母大虫震聋了!”

噗,母大虫……难得顾东楼说话竹亭打心眼里赞同一次。

三人好不容易放下手,适应了那一阵阵的哀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前走去。一路上也算观赏了一下这个谭府。

看样子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一进来便是后花园。只是这花园的布置实在是俗不可耐——园子里种满了红牡丹,一点也不讲究布局,就简单粗暴地堆在一块儿,惹得人心里不由地暗道——莫非这园子的主人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暴发户?而且,走了这么久竟然一个家丁、丫鬟都没见着?竹亭心下疑惑着,直到走到灵堂,她的问题才得到了解答。

还未走近,三人便看到灵堂那块围了一堆人,再一瞧,那些丫鬟小厮竟都聚集于此,一个个都跪在灵堂里。有云道:有声有泪叫哭,无声有泪叫泣,有声无泪叫嚎。这群人,一个个无不是在干嚎,脸上没什么悲色,嘴里却嚎个不停。嚎出的内容也无非是“老爷你死得好惨”之类,让竹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氏……就是这样。”唐铭在一旁解释道,“宋氏说明日是吉日,适合下葬。但是没法为丈夫守上七天心中有愧,所以叫了府里所有丫头小厮到灵堂里为谭启明哭丧。”

难怪这哭嚎声能传这么远,后花园那块儿都听得一清二楚。竹亭也不管是不是对死者不敬了,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哎呀,烦死了烦死了!”顾东楼揉着自己太阳穴,“我现在真想把那母大虫拎到山里去喂真大虫!”

“附议。”竹亭发觉在某些方面,她和顾东楼还是能够站在统一战线上的。

做足了准备,三人这才走进了灵堂的大门。灵堂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只见正中央还真坐着六个大和尚,无不是在专心诵经。这样的环境下还能这么淡然,果然是高僧啊。竹亭在心里佩服。

而最前面披着白麻布,还在嚎个不停的妇人,便是宋氏了。竹亭见完全没人注意到他们三个,只好干咳了几声,终于引起了一个小厮的注意。

“夫人,夫人!”那小厮轻声喊道。宋氏顺着他指的方向扭过头,总算是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竹亭三人。

宋氏长得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中气很足的类型。竹亭盘算着,虽然自己带着两个男丁,但万一吵起来,自己这边是肯定敌不过对方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宋氏不同于上午的珠光宝气,一身素白的丧服穿在身上,脸上也没有妆容,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泪痕。她站起身,朝竹亭走来,问:“你们三位是?”

竹亭还未回答,一旁的唐铭先开口道:“我是宝应县衙的人,咱们上午才见过。”

宋氏微微后退几步,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看唐铭,这才点头,“你是那个书吏?”

“正是!夫人好记性。”唐铭也算厉害,两三下就让宋氏的语气柔和下来,她又看向了竹亭和顾东楼,再次发问,只是这次要温和许多,“那这二位又是?”

“我叫竹亭,”这次不等唐铭回答,竹亭先上前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顾公子。我们二人也是县衙的人。”顾东楼的身份解释起来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干脆把他划为自己人,反正他也不是多重要的家伙。

“哦?那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不会也是为我家相公哭丧吧?”宋氏这次的语调又冷了几分,大概是因为看到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心中不快吧。

“当然不是。”竹亭也懒得与她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切入正题,“你丈夫的案子疑点颇多,我们是衙门的人,自然是要查明真相。”

宋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看着竹亭,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竹亭扫了眼四周的家丁,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大声地说出了口:“我要开——棺——验——尸——!”

这四个字从竹亭的嘴里掷地有声地抛出,震得灵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不过片刻后,宋氏又反应过来,她的眼睛登时瞪得像门口贴的门神像一般大,好似要喷出火来,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臭丫头——反了你!”说着她伸出两只粗壮的大手,就要去扼住竹亭的脖子,万幸顾东楼上前一挡,让宋氏扑了个空。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头上的白麻布也几乎要被她扯掉。几名家丁上前想劝劝自家夫人,没成想反倒被抓了一把,疼得哎哟叫唤。

“臭丫头敢在老娘头上动土?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呸!”

顾东楼将竹亭护在身后,而唐铭似乎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轻轻扯了扯竹亭的袖角,耳语道:“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竹亭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但更多的是惋惜。今日一过,恐怕就再不能验查谭启明的尸身了。这件案子,莫非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竹亭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顾东楼的背影,对他生出了许多感激。但现在不是道谢的时候。她轻戳了几下顾东楼的后背,说:“咱们走吧。”

“也好。”顾东楼点点头,脸上带着戏谑,“正好我也不想再听那头母大虫的乱吠了。”

乱吠?这顾公子骂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唐铭暗暗腹诽道。

三人就这么狼狈地被轰出了谭府的大门,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竹亭再次打量头顶那块金丝楠木匾,无奈地叹了口气。

“很遗憾吧?”顾东楼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点。”竹亭苦笑道,“怪我,太冲动了。小唐好不容易拉近了我们与宋氏的关系,却被我三言两语破坏了。都是我的错。”

小唐?这是我什么时候得来的名字?唐铭心中哭笑不得,但还是安慰着竹亭,“与你无关。是这宋氏说话粗俗不知礼节。其实刚才我也想骂她呢。”

“那你怎么没骂回去?”顾东楼没好气道。

“咱……咱们这不是出来了嘛!”

“那你进去骂她一会儿再出来,我们两个就在这门口侯着你。事成之后爷请你下馆子去。”

“这……这一顿饭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吧……”

看着这二人斗嘴,竹亭急忙转过身,她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来,又在顾东楼那家伙面前失了态。

“快走吧。”她急忙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

“对对对,我现在还没吃饭呢!饭点都要过了吧?”顾东楼立即表示赞同,“走走走,去吃点好吃的!爷现在肚子饿得慌呢!”

看着顾东楼推着竹亭向前走去,被他们扔在身后的唐铭有一种自己好像被排除在外了的感觉,心中难免会有几分惆怅。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跟上了他们,像个小尾巴一样走在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着。

刘大人叫我放心,这样两个人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啊?唐铭暗想。

随着二人东折西拐地走了好久,原本就空荡荡的肚子现在叫得更厉害了。现在他们走在宝应县最繁华的西大街,小贩的吆喝声和饭馆里的菜香味相互交织,惹得唐铭的馋虫愈发猖狂。他很想随便找一家馆子就对付了,无奈前面带路的顾东楼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也不好意思反客为主,只好乖乖巧巧地跟在后头。

“到了,”顾东楼总算是停了下来,他一拍折扇,得意洋洋地对身后的两个人介绍道,“宝应县最好的酒楼——食仙楼!”

抬眼一看,他们三人正站在一座二层高的楼前,酒楼装修得不错,一砖一瓦都透露着大气,虽算不上顶好,但在这小小的宝应县里已经是最上等的了。

“食仙楼?这招牌够响亮,”竹亭道,“顾公子居然请我们来这么好的地方?”

“好?”顾东楼挑眉一笑,“这样的酒楼,京城遍地都是。更好的,等你到了京城我再带你去享受。”

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啊。竹亭抿了抿嘴,心里隐隐有几分不服气。

“行了,走吧。”顾东楼一挥手,二人便随着他走进了食仙楼。

顾东楼要了一间二楼临街位置的雅间,从窗外望去,正好能俯瞰西大街的景象。外头的车水马龙与雅间里的寂静成了两处鲜明的对比。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唐铭。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提问道:“二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竹亭沉默不语作思考状,顾东楼不理会他。唐铭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但还是继续提问:“二位是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去赶路了?”

“赶路?为什么赶路?”顾东楼冷笑一声,“谭启明的案子还没解决,你觉得竹小姐会安心赶路吗?”

“可是谭启明明日就要出殡……”

“说到底还不是你们衙门办事不力。”顾东楼转过头去,“若是你们严令宋氏,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这……”唐铭有些哑口无言。毕竟宋氏的威名传遍四方,连衙门里的公人都忌惮她几分,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衙门的确是有许多责任的。

竹亭有些看不下去顾东楼继续为难唐铭,连忙出声打圆场道:“顾公子,小唐也不过是一名书吏,很多事情他也不能作决定,你也别这么凶他了。”

顾东楼嘁了一声。正巧此时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来,他拿起筷子只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碗里夹菜,然后闷头吃饭。吃相也不似曾在余杭县时竹亭所看见的那般优雅。

唐铭见竹亭为自己说话,连忙用口型对她说:“谢谢。”

竹亭摆摆手,也开始认真吃饭。小小的雅间里,一时之间没了说话声,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响和吃东西的咀嚼声。竟是意外地和谐。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小菜。但香气扑鼻,色泽清亮,光是看看都让人食指大动。肉丝香嫩不腻,竹笋爽脆可口。竹亭口中嚼着这竹笋炒肉丝,暗想道,看似简单的家常菜式,用的食材却很讲究。这四菜一汤加上包下这间雅间,不知道顾东楼花了多少银子呢?

她微微侧头看了看顾东楼,却见他依旧专心致志地吃饭,目不斜视的样子让竹亭很是不习惯。

难道刚才自己说错话让他生气了?那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竹亭撇撇嘴。但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得引出个话头来……

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一般,竹亭放下筷子,郑重地开口道:“各位,关于谭启明的那个案子……”

“竹小姐,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唐铭不安地问,“那个宋氏这般蛮不讲理,怕是没办法从她身上找出口了吧?”

顾东楼扫了眼唐铭,眼神里写着“你不说话别人又不会把你当哑巴”。

“我知道,”竹亭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所以我不会从她身上下手。”

“那……那你要……”

竹亭微微一笑,突然压低了音量,用只有这个房间里的人才能听得清的音量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要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