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女仵作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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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猜想

有了欧阳安的护送,竹亭一路上走起路来都硬气了许多,再不像之前那样做贼似的小心。而顾东楼更高兴,原本应该由他扛走的尸体被稳稳地交付在了欧阳安的身上。看来这人还是有那么几分用处的。

走在冷清的街道上,耳边还能隐隐听见梆子声,原来已是四更天了。俗话说“一更人,二更锣,三更鬼,四更贼”,看来说得也不错。毕竟他们三人现在就是偷尸体的“贼”。

“前面就是我们住的客栈了,”竹亭扬了扬头,“这一路上真是有劳欧阳大哥了。”

“不妨事不妨事,”欧阳安爽朗道,“只是日后可能会多多麻烦竹公子……哦,还有顾公子了,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顾东楼不满地轻声喃喃:“怎么听着我像个附赠的似的?”所幸竹亭和欧阳安都没有听见。

走到客栈的后门,虽然很不情愿,但顾东楼还是从欧阳安手里接过了裹着尸体的草席。竹亭抱拳道:“那欧阳大哥,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欧阳安亦抱拳还礼,“不过恐怕等天亮了我又得来麻烦你们了。”

竹亭轻笑了几声,道:“那这便是天亮以后的事情了。”

随后二人便再无寒暄,各自转头离去。毕竟对他们而言,拖泥带水都不是良好的行事方式。

却说二人小心翼翼地推开后门——竹亭打听过这里的后门常年不会锁上,这才投宿这家客栈的。生怕发出什么多余的动静招来店小二,毕竟虽然他们认识宝应县的县令,但事情闹大了还是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四处一瞧,店里的光亮很微弱,却还是能看见柜台后头打盹的小二。竹亭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一头一尾地抬起草席就往楼梯上搬。这样屏息抬物的感觉顾东楼发誓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好不容易把东西抬进了竹亭的房间里,二人默契地一个关门别上门闩,一个转头点亮油灯,不大的客房里一下变得亮堂了几分。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避讳了,二人深吸一口气,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然后一齐打开了裹着的草席。

现在是初春,天气不热,也才过了两天,所以尸体没什么腐败迹象,也没什么异味。这也是竹亭忙着要把尸体抬回来,并且敢把他背回客栈里的重要原因。只见草席一掀开,一个双目紧闭的清瘦中年男子的脸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这就是谭启明?好平庸的脸。”顾东楼啧啧道。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评论人家长相?小心别人晚上来找你。”竹亭瞪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刨尸体的是我们两个,要找也不会光找我。”顾东楼笑嘻嘻地回道,一副厚脸皮的样子,让竹亭恨不得揍他一拳。

“别贫嘴了,你快看这里,”竹亭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尸体上,不过几眼她便看出了破绽,“你看尸体嘴唇乌黑,双目充血,鼻子里和双耳都有出血迹象……”看完了面部又看了看头部,“头部有一处伤口,应该出了不少血,现在还是道大口子,看样子还没等伤口开始愈合人就没了。”

顾东楼兴致勃勃地听她说完后,直接了当地问:“那么,结论呢?”

“屠户是无辜的,这人明显死于砒霜。”竹亭长吁了一口气,“难怪宋氏对验尸的反应这么大,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去找刘伯然后……啊!”像是想到了什么,竹亭的话语停在了半路。

顾东楼微微歪头,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想到了?”

“还不能通知刘伯。”竹亭笃定地说。

“没错,”顾东楼站起身子,舒展了一下胳膊,“谭启明的案子是个大案,连锦衣卫和六扇门都被同时惊动,可见朝廷有多重视这件事。而不偏不倚,六扇门捕头刚来宝应县,谭启明又恰巧到了要出门的时间,他却出了这档事,生生打乱了一切的进程。你说,这不是太巧了吗?”

竹亭也站了起来,跟着他的话继续补充道:“而且被盗的是官盐!他一个小小商人,如何能搞到那么多官盐去私贩?何况听欧阳大哥的描述,他们的网络异常缜密繁复,又岂是谭启明这样的小角色能操控的?谭启明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很厉害的指使者,有多厉害我不知道,但能涉及到官盐……那肯定不是个小人物。”

顾东楼赞许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

竹亭皱着眉头想了想,无奈道:“不知道……这样的事情我还从没遇到过……看样子,只能交给欧阳大哥来解决了,毕竟这不是我一个小仵作能插手的事情。”

“这就算了?可不是你竹亭竹大小姐做事的风格。”顾东楼摊手道。

“那能怎么办?若是你有什么好主意……”

“主意?主意没有,”顾东楼说,“但猜想有一个。”

竹亭的眼前一亮,急忙问道:“什么猜想?你快说说看!”

顾东楼满意地看着竹亭,俯下身子在她耳边一阵耳语,竹亭听完连连点头,道:“那便照你说的办。”

“什么?!”唐铭发出了一声不可抑制的惊叫,“你们真去……”

竹亭和顾东楼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唐铭这才发觉自己还身在茶肆里,旁边还有不少客人。

他连忙压低声音,瞪大眼睛道:“你们真把谭启明的尸体挖出来了?!”

“对,”竹亭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发现了谭启明尸体上的几处疑点,他应该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人用砒霜毒死的!”

唐铭听到这句话,再次瞪大了眼睛,表情除震惊之外还是震惊,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这么说来……凶手就……就是……”

“凶手应该就是宋氏!”顾东楼适时地补完了他的话,“为了骗取补偿而在保辜期内伪装被他人打死的案例,我可见过不少呢!”

唐铭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客人,确信没人偷听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将宋氏绳之以法,问清她的杀人过程和动机后正法啊!”竹亭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唐铭苦笑道:“那这捉拿宋氏归案的事……”

“当然是——”顾东楼用他的折扇轻轻地拍了拍唐铭的肩膀,“交给你们衙门的人啦。我们毕竟是协助办案嘛,抓人这种事不是在为难我们吗?”

唐铭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们这才是为难我们啊。”

这事勉强说妥后,三人走出了茶肆。一人要回衙门,二人要回客栈,方向相反只好就此分别了。竹亭躬身道:“不管如何,这个案子能够解决也多亏了小唐你的帮忙。”

“哪里哪里,分内事罢了。”唐铭笑着摇头,“倒是你们,能一路跟着谭府的家丁找到谭启明真正埋着的地方,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竹亭只笑不答,算是应承了他的赞赏。寒暄过后,两路人便分别了。

“怎么样?”一面走着,顾东楼一面问道。

“看吧,看这件事会如何收尾吧。”竹亭长出了一口气,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道,“反正不管如何,明天的太阳不也一样会升起来么?”

顾东楼也抬头看看天,啧啧嘴道:“不一定,我听说明天会下雨。”

“……这种时候你就别噎我一句了好吗?”

……

在昏黄的烛光下,缓缓展开信笺,眯着眼睛凑近了才能完整地读出上面所写的内容。这张薄纸上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对他不是。

短短三行字,他读了许久才算完,而后信手将这片薄纸放在烛火上,亲眼见证着它化为一小堆灰烬才算放心。

“弃车保帅,弃车保帅。”他低声喃喃着,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也是时候收场了。”

他将后背靠在梨花木椅背上,仰头看着顶上的房梁,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这一手干得不错,真不愧是那个老东西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未等他发话,门已经被直接推开了。一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走了进来,对他行李道:“该服药了。”

他招招手,表情平静,无悲无喜。

他依旧是坐在那里,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也许是在想,今夜的蛐蛐真是吵得他心烦。

宝应县的百姓们亲眼看着宋氏被衙门的衙役从家中带走,那时离她丈夫死去只过了五天,她已经将自己重新打扮得花枝招展,看不出半分悲色。只是因为恼怒,她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若不是有枷锁束缚着她的双手,恐怕她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沿途有不明所以的人问道。

“你连这件事都不知道?”有人回答道,“谋杀亲夫呗。我有个亲戚在衙门当差,他亲口跟我说的。说之前谭府的老爷被人揍了受了伤,然后他老婆想讹那个揍人的人一笔,就把自己亲夫,给毒死了!”

“啊呀呀,这么恶毒的事都做得出呀?”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毒妇本来就是个蛇蝎心肠,会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嘛。”

周围的百姓三三两两地议论起这件事来,而一开始发问的那个人琢磨了一会儿,疑惑地再问:“不对呀,若是想讹人家,也不用把自己相公给杀了呀?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然而他的提问却并没有人重视,唯有一人耸耸肩道:“这种毒妇的心思我们怎么知道?你也别管这么多啦,反正宋氏谋杀亲夫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言毕,百姓们又开始了他们亦真亦假的议论,其乐融融,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