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女仵作驾到
70225700000047

第47章 真面目

握住自己长裙的两侧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竹亭又咽了口唾沫,尽量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难看。

她想问“为什么”,但现在她问不出口。或许是因为胆怯,又或许是因为别的理由。她不懂。

结果,率先开口的是对方。

“你是如何知晓的?”

对方没说“知晓”的内容,但竹亭明白对方是让自己将自己的所有思路都说出来。原本她不想说的,但现在她觉得无所谓了。

她又咽了口唾沫,说道:“因为这三名死者有许多共同点,这些共同点让我发现了你。”

对方将手中的油灯灯台放在桌子上,环住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三名死者都是男子,且死因相同。都是先被扼住脖子而后被钝器击打而亡。”竹亭不疾不徐地说,“一开始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女子气力不足而造成的,但若真是发觉自己力气不足以扼杀男子,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为何三次都是如此行为?这说明,并非是凶手气力不足,而是凶手本来有力气杀死他们,却因为一些原因无法放出全部的力量。

“前几天的夜里,我偷偷跑去义庄想再验验尸体,或许能发现一些不曾被发现的细节。果然,我看到了。”竹亭微微垂下眼帘,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我看到那三名死者脖子的扼痕上还有几道极其细密的网状印痕。这时候我明白了,凶手为什么无法使出全力,是因为一样东西,一样我也有的东西——手套。佩戴了手套,我连笔都抓不稳,更何况是要杀人呢?”

她凄然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杨麻子、陈三斤、王初……这些名字对我而言尤其熟悉,但我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直到一个时辰前,我在衙门的某个房间里终于找到了,这些名字曾陪伴了我好几天——整理那些陈年卷宗时,我要用时间和笔画顺序排列它们,杨麻子、陈三斤、王初,它们的名字分别出现在同一个时间段三个顺次格子里的卷宗。没错,凶手选择目标的标准并不仅仅是罪大恶极之人,还是在衙门里记录在案的人。

“得知了这个规律的我,便按照你的顺序查看了下一个格子里对应的卷宗。所以,我来到了这里。”竹亭微微昂头,似乎又出现了几分得意,“你果然也来了。不过……可惜我来迟了一步。”

刚刚没出现多久的骄傲又消失了,竹亭的脸上又充满了遗憾,她低声道:“这样一来,凶手是谁便也呼之欲出了。身在衙门可以随时翻阅卷宗还能佩戴手套的人,除了我,不就只有一个人了吗?师父,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她冲面前的人凄然笑道,明明是在笑,却又是那么无力与苦涩,似乎她才是那个失败者。

孟淮之的脸上依旧是温润的笑容,像是在鼓励她似的,他抬起手鼓了几个掌,却因为带着厚重的手套只能听见几声沉闷的响动。这种声音令竹亭尤其不适。

“小亭儿好生聪慧,为师没看错你。”他笑得尤其和善,似乎置身事外,根本不是一个已经杀了四个人的凶残犯人,“不过小亭儿你知道为什么为师一定要带着手套行动吗?”

竹亭沉默片刻,问:“为什么?”

“第一嘛,是因为不想让手受伤,毕竟若是被看到伤口,对我的处境更不利。第二,则是因为这是‘仵作’身份的证明。”他举起右手,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只有戴上它,我才能清楚地告诉自己,我是一名仵作。”

“仵作是为了替死者洗刷冤情,而不是杀人!”竹亭大声争辩。

“洗刷冤情?说得轻巧!”孟淮之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恶起来,即使只是一瞬间,却令竹亭感到不寒而栗,她从未见过师父露出那样的神情,“仵作一职自古就被认为是下贱的、奸邪的,当年我无父无母被一个老仵作收养继承他一身本事,可是呢?最后却因为这些本事遭受白眼无数。说我是小人?我比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不知高尚多少!”

竹亭咬了咬嘴唇,说:“那只是一部分人……”

孟淮之打断了她,冷笑道:“小亭儿,你从小在衙门里长大,你的爹爹是县令是这个余杭县的父母官!所以才没人敢议论你!若你和我是一样的出身,你还能说出那些话吗?你从不知世间险恶只沉迷在自己‘太平世间’的梦里。你知道为什么你爹不愿意让你跟着我吗?因为他不想让你承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可惜,你太幼稚了。”

竹亭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干到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连心跳都变得格外费力沉重。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争辩,可一句争辩的话都说不出口。

“不要自欺欺人了。”孟淮之摘下了手套丢在地上,“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杀人吗?因为他们说我是奸巧小人,所以我就想啊,干脆做点什么证明自己吧,比如说,将那些为人不齿的恶人一一正法。这样一来,我便是他们口中的‘正人君子’了吧?”

竹亭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天翻地覆,她有些头晕,还有点恶心。这时她才闻到房间里的血腥味,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个男人正仰面躺在一滩血泊之中。她干涩的喉咙里“啊啊”了几声,发酸的鼻子致使眼泪夺眶而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一定是梦吧?这是一场噩梦对吧?她捂住耳朵缓缓地滑坐在地。她在哭吗?可是她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她能听见的只有嘈杂的耳鸣和闷闷的开门声。

“再见了,小亭儿。”

孟淮之开门离去,唯有竹亭一人还觉得头晕目眩。

孟淮之走出门,顺手将那扇已经破败不堪的木门关上。他面上的神色分为寂寥。他看看天,轻声长叹:“余杭看来是待不下去了。”而后,他便转身欲走,谁知正对上一双带着几分惊愕的眼睛。

“你……”宁珞心微微皱眉,“你是衙门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啊,是那个姑娘。孟淮之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前几天来到余杭县查案的六扇门两位捕快之一,他们之间见过几面,没想到她居然会在这里。此情此景下,显然她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会是他。

孟淮之微微垂下眼帘想了想,说:“你找小亭儿?”

宁珞心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小亭儿”是指的竹亭,随后点点头。

“她在里面。”孟淮之的脸上又露出了一贯的笑容,“去看看她吧。”

宁珞心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几眼,思索了片刻后绕过他推开了木门。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瘫坐在地的竹亭。她双目紧闭,表情格外痛苦,宁珞心顿时大惊,赶紧上前蹲在竹亭身侧,用力地摇晃她的身体并高声呼唤道:“喂,竹亭!竹亭!你醒醒!”

而后,她上下检查了一下竹亭有没有受伤,而后又测了测竹亭的鼻息,还好,人没事,只是昏过去了。但是,她怎么会突然昏过去呢……

宁珞心瞪大了眼睛,暗骂一声,将竹亭放下冲出了屋子。

屋外,已经不见孟淮之的身影。

可恶!被那个混蛋摆了一道!宁珞心咬牙切齿,她想去追,但是又想到身后还昏迷不醒的竹亭,只好狠狠一跺脚,大骂一句“混蛋”。

孟淮之快步走在夜路上,他其实也是紧张的。毕竟虽然他杀过人却终究不通武艺,只希望那个女捕快别追上自己。

他专挑那些狭窄阴暗的小路走,弯弯绕绕不容易被人追上。这些年在余杭他早就把这些小路摸得一清二楚。但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他的面前还站着两个人?

那两个人一左一右并排而立,似乎是恭候他多时了。孟淮之赶紧停住脚步,警惕地看着面前两人。

“公子,他来了。”右边的青衫少年招呼道。

“嗯。”左边的则是一个拿着折扇的玉面公子,他漫不经心地看了面前的孟淮之一眼,问,“小六,你说咱们这算不算为余杭县除掉一害啊?”

“公子说得没错,就是除害。”小六笑嘻嘻地应答。

孟淮之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他大声问道:“你们两个是是什么人?”

小六瞟了她一眼,不屑地说:“取你命的人!”

那名玉面公子“嗯”了一声,接话道:“谁说要取他命了?别下死手,打昏就好。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有咱们出手的痕迹。余杭县的事儿,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比较稳妥。”

“小六得令。”说完这句话,小六一个飞身便朝孟淮之所在的方向袭来,他的眼神就像一头完全释放野性的巨兽,而孟淮之,很不幸地成为了他的猎物。

片刻的喧嚣之后,余杭县的夜晚又恢复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