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静妍他们拿过协议，翻看一下就刷刷地签了字交给麦惜玉，麦惜玉将协议收齐拿给郎川。
郎川看过后才道：“既然你们已经签了协议，有些案情就不需要再对你们隐瞒。从PT1009在川省失踪开始，接连有案件发生，这些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可以肯定，飞机的失踪是个源头。
“现在许哲将指挥权交给我，我需要跟进搜索进展，你们去把案子查清楚。刚刚你们已经捋了一遍大致的案情，现在安排你们几个的调查方向，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查，不要被纷杂的线索晃花了眼。”
郎川看了每个人一眼。
“林岳、麦惜玉，你们两个领川省警局一组的组员，去查张萍纵火案，核实张萍和受害人的关系。关逸风领川省警局二组组员，去查宾馆王兴割喉案，让温明协助你。
“左静妍你不是警务人员，也没受过专业训练，但是这次的案件调查警方需要你的配合，封延辉此人掌握着大量信息，他说的虽然不可思议且真实意图难辨，可这也是一条线索，你去和他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这几个案子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要将获得的信息和线索整合，查出邢允天和他背后的组织。撇开那些弯弯绕绕的高深假象，那就是一个绑架、杀人、盗尸且意图不明的犯罪组织，查他们、查真相、抓凶手这才是我们要做的，有问题没有？”
“郎局，左静妍不是警务人员，她现在脚上有伤，封延辉身份未明，贸然接触他我担心有危险，不如让温明留下保护她吧！”关逸风道。
“不用。”左静妍道。
“理由。”关逸风看向左静妍。
“封延辉虽然来历不明，但是之前几次我遇险都是他帮忙化解的，如果他要伤害我，机会太多了。当然，我不会傻白甜地以为像他说的这是因为他爱我。可是你看他这些天的表现，武力值真的太低了，面对张萍，他都处于下风。
“何况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我跟他接触的时候留心一些，还有小洋和简毅陪着，应该不会有危险。倒是你，在川省，人地生疏，身边需要有能信任的人，温明跟着你还多个助力。”
关逸风还想开口再劝左静妍。
“医生说封延辉的身体状况不好。”郎川对关逸风追求过左静妍的事也有耳闻，知道他这是担心左静妍。他看了自己这个手下爱将一眼才道：“我会派别的警员守着左静妍保障她的安全的，温明跟着你更合适。”
简毅也道：“关队长，封延辉这人挺温和的，对我们也一直没有流露出恶意。静妍姐和他接触的时候，我们会陪着她的，你不要担心。”
关逸风欲言又止，最终有点不情不愿地看着左静妍道：“那好，温明跟着我，但你注意安全，封延辉的话未必可信，跟他接触也别掉以轻心。”
“我知道，谢谢关心。你们，也要小心。”左静妍道。
郎川见大家都没问题了，就道：“那好，现在分组行动吧，随时保持联系，信息共享，把这些案子就地解决！”
“是！”
终于，在被隔离了两天后，大家走出了隔离区分组行动。
——
左静妍被左静洋和简毅推进封延辉病房的时候，封延辉正倚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他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一回头看到了左静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能看到你，真好。”
左静妍看到他的手被拷在床的栏杆上，脸色苍白，还在对她微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左静妍示意左静洋把轮椅推近，然后对左静洋和简毅道：“你们两个出去。”
左静洋和简毅一愣，同时出声拒绝。
“你们两个出去，我要跟封先生单独说话。”左静妍道。
“不行，你要是有危险怎么办！”说着左静洋眼神不善地瞪了一眼封延辉。
左静妍无奈：“他都这样了，还被铐在床上，我能有什么危险？”说着她又看看自己的脚道，“小洋，你要我站起来推你出去吗？”
“姐——”左静洋愁死了，刚刚左静妍还答应关逸风要注意安全呢，转头就要跟封延辉单独相处。
“出去！”左静妍的语气不容抗拒。
左静洋脸色一下就难看了，简毅见她要急了，马上道：“这样吧，静妍姐，我和静洋都出去，但是你要保证不关门，我们在外面能看到你们。”
“那你们离远一点。”左静妍道。
左静洋还要说什么，被简毅一把拉住，摇头将她拽了出去，出去时把门敞开，跟门口守卫的警员一起看着室内。
左静妍看他们已经出去了，才自己推着轮椅的轮子上前，将轮椅停在封延辉床边，她仔细地看封延辉的眼睛。
此时的封延辉没戴眼镜，看左静妍要微微眯着眼睛。左静妍就那么盯着他的眼睛，这眼睛清亮、明澈，即使微微眯着，似乎也掩不住那种温和的感觉。
左静妍眉头轻轻皱起：“你昨天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封延辉点头。
“你真的来自九年后？”左静妍歪着头怀疑地看着封延辉。
封延辉笑了：“你一直没变，每次我说什么，你不相信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
左静妍咬着下唇想了想才道：“你之前一直说我像你妻子。”
“我没有妻子。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交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回国，就分了。之后我醉心研究，根本没心思谈恋爱结婚。”
“可你说你妻子叫肖青欣，在PT1009上的座位号是11A35。”左静妍记得林岳逼问他来历的时候，封延辉是这么说的。
“我来之前查过飞机上人员的信息。”封延辉道。
“PT1009真的失事了？”左静妍盯着封延辉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
封延辉面色沉重地点头。
“因为什么？”左静妍问道。
封延辉：“遭遇强气流，引起发动机故障，迫降不成，坠毁。”
左静妍心一抽：“在哪里坠毁的？”
“太白山附近。”封延辉道。
“有……生还者吗？”左静妍问得很轻。
“没有。”封延辉道。
左静妍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才睁开：“所以，幼峰死了？”
封延辉沉重地点头。
左静妍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眼圈开始发红，闭上眼睛似乎想忍着不流泪，但是泪珠还是从眼睛里冒出来。十几天过去了，就是封延辉不说，左静妍也知道秦幼峰可能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左静妍根本忍不住泪水。
封延辉似乎有些慌了，想过去帮她擦眼泪，他一举手才意识到自己被拷着，终于他慢慢地放下了手，有些伤感地道：“无论是现在，还是九年后，我都对你的伤心无能为力。”
左静妍没说什么，而是用手抹了两下眼睛才问道：“邢允天说你的身体扛不住了，会物质消解，是什么意思？”
“这个他也说了？”封延辉轻叹，“其实能量是守恒的，所谓时空穿越、时间旅行是物质和能量交换的结果，都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我是利用了一种叫做氚尘的物质维持我身体的物理形态，但是这个时间是有限的。”
左静妍眉头微微皱起：“那你的身体能维持多久？”
封延辉：“最多29天。”
左静妍一惊：“多久？”
“29天！”封延辉道。
左静妍懵了：“29天？你没说错？不是29个月，也不是29年？”
封延辉笑了：“是29天，而且我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了17天，12天后，我就会物质消解。”
左静妍更懵了：“那种氚尘呢，那种物质不能让你的身体维持得更久一点吗？”
“不能，氚尘是五年后才会发现的物质，是卡在坠毁卫星上搜集回来的样本，只有那些，被我用了就没有了。”封延辉遗憾地笑了笑。
左静妍想不通：“如果你只能活29天，你回来干吗？”
“我想来看看你，陪你度过最难熬的时光。”封延辉道。
左静妍用手揉着太阳穴：“用你的余生来换29天的陪伴，值得吗？”
封延辉微微笑了：“我做研究，也有人问我，研究那个做什么，没日没夜的多无聊，值得吗？我觉得很值得。同样，能陪你29天，我也觉得很值得。”
“现在的我，不是九年后的我，也值得吗？”左静妍问。
封延辉看着左静妍水盈盈的眼：“现在的你更年轻，更漂亮，很聪明，很果决，很……专情。”说着，封延辉似乎陷入了回忆，“以前你给我讲了很多秦警官的往事，每次讲的时候，你都是很伤心，可是现在，你说起秦警官会带着一种幸福,是不一样的感觉，但你依然是你。”
左静妍不想这时候提秦幼峰，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转而问道：“那邢允天是怎么回事？”
“邢允天在绑架我们的时候，发现了我的身份。他弄醒我后，说他们的组织接收到了从未来传来的信息，说有人造成了时间线的混乱，让他们尽力阻止。”
左静妍眉头拧到了一起：“他们是个什么组织？他们说的你都信？”
“邢允天说他们组织叫TIME，是研究时间、空间的组织。他们认为是我的到来造成了时间线的混乱，简单地说是，人们对时间、方向的主观感觉是由我们头脑中的时间箭头所决定的。研究量子力学和时间、空间以及一些时空物理学，就必须首先按照热大爆炸模型来……”封延辉的话顿住，因为他发现左静妍已经懵了，他意识到，他说的，左静妍听不懂。
随即他沉吟了一下道：“直白地讲，时间就像一台计算机，它是按程序走的，如果有人破坏了程序里的一个代码，后面的演变代码都会混乱，最后计算机崩溃。邢允天说，他们的组织就像是程序员一样，将紊乱的程序理顺，他在理论上说服了我。”
左静妍好像有点明白了：“他们怎么理顺？”
封延辉道：“按照我的时间线，你和你妹在宾馆会正面遭遇杨启杨烈，小洋被刺中了腿，你抱着对方不让他伤害小洋因而手指被砍断，但是你们姐妹都很顽强，使杨启受伤了。然后他们逃走，林队长请关队长协助抓捕。后来，他们和杜安警官追踪到了杨启杨烈，在抓捕的过程中，关队长与杨烈掉下了山崖，关队长因而殉职。林队长和杜警官抓捕到了杨启。”
左静妍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封延辉说的。
封延辉叹息：“这些都是你跟我说的，本来事件应该是这样发展的，但是邢允天说，他们认为我的到来带来了变数。后来我仔细推导了事件的发展，只要我不过多干涉，就不会造成时间线的紊乱，邢允天也答应放了我们。
“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醒来的时候居然被扔到了山里，而且现在，杜警官死了，杨启杨烈也死了，关队长却活着，所以时间线上的事件已经改变了。”
左静妍道：“邢允天说，张萍是他们组织的人，因为被杨启杨烈侵害，将一切都归咎于我。在他们放我们的时候，张萍袭击了运送我们的人，还故意把我们扔到杨启杨烈藏身地点的附近。”
封延辉恍然，然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封延辉都没有说话，左静妍忍不住地问他：“你和邢允天都说时间线改变什么的，改变了会怎么样？会像邢允天说的爆炸、黑洞、稳态什么的吗？”
封延辉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相信我和邢允天说的？”
左静妍摇头：“不知道，你们说的都很不可思议，可是理论上我不懂，逻辑上我又推不翻。”随即左静妍长叹一声，“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觉得你太冲动了吗？如果我喜欢幼峰九年都没法忘记，你回来了，有什么意义？”
封延辉想了想：“万事万物有始有终，就连我们以为永恒的宇宙、时空都在以我们肉眼看不到的速度消亡，但是即使消亡了，也曾经存在过。”他顿了一下才道，“你死了，我伤心，难过，生活仍然可以继续，可是我觉得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回来，只是不想让杨启杨烈伤害到你，也许那样，你就不用死了。
我跟我自己说，我只是想远远看着你，可我是自私的，看到你，我忍不住靠近，接着就是事件一件一件地发生。发展到现在这样，我看似在救你，保住了你的手指和小洋的腿，但是害得你被绑架，害得你差点跳崖，还害得你被张萍袭击，我现在觉得，我的到来对你来说可能是一种伤害。”
封延辉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我们在山里碰到杨启杨烈的时候，你不想受辱，我那时候想，我救不了你，还可能害死你，那我就陪着你一起死。还好林队长他们赶到了，可是你的脚居然磨成那个样子，你又一次想留在山里等死，那时候我就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让你更加危险？”
封延辉沉声道：“静妍，答应我，不要轻易放弃生命好吗？我回来，不是想看你再一次死去的。”
左静妍无奈地笑了：“你跟我说，PT1009坠毁了，幼峰死了，12天后，你也会物质消解，虽然我不太明白物质消解是什么意思，但是应该就是死亡的意思，就是说，12天后你也会死。那我问你，我爱的人死了，爱我的人也死了，我是不是放弃生命还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封延辉急了，“秦警官的死，我没法改变，12天后物质消解的是九年后的我，现在的我还活着……”
“你让我觉得好混乱，”左静妍打断了封延辉的话，“你一直说物质消解，物质消解不就是死了吗？”
封延辉犹豫了一下道：“物质消解跟死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左静妍问。
“就是——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封延辉答道。
“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意思？”左静妍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地推测道，“灰飞烟灭？”
封延辉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