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徒有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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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重新出现的丈夫

陈雪迅速否定道:“没有!”

她回答得太迅速太干脆了,许念真反而不敢相信起来。但她也不愿意相信,陈雪这一跤是故意摔的。怎么可能?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陈雪转过话题,“念真,我有些口渴。”

许念真回过神,站了起来,“我去给你拿开水。”她提着水瓶去开水房,不一会儿便走了回来,帮助着陈雪微微坐起身来。

陈雪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杯水,清清喉咙道:“等天一亮,我就出院。”

许念真吃了一惊,“不行!你身体虚弱得很,医生说需要留院。”

陈雪苦笑一下,“女人这病不都这样嘛,手术完了就完了,我回家养去,在这里我待不下。”她补充道,“我睡不着,念真,我要回家。”

泪水再次奔涌进眼眶,许念真便不再做声,她为陈雪拨了拨耳旁的头发,低声道:“那你好歹睡一会儿。”

陈雪置若罔闻,像是喃喃自语道:“像做梦一样……”

这话触动了许念真。是的,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真的像做了一场梦。

她轻声说:“好了,先睡一下。”

陈雪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再不做声。许念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睡着了,但她自己却是毫无睡意。她拿出手机来上网,读了一部很小白的网文,里头天真幼稚的总裁和任性难缠的平民丫头的爱情纠缠,让她的心情好过了一些。

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她一贯热爱阅读,每月总定时光顾报刊亭买上几本时尚杂志,而网上书城更是三天两头地下单购书。卫生间里因此还特地装钉了一个小小书架子,便于她入厕时随手取书阅读。

那时候的她,最不屑于的就是那种情节老套人物白痴的台言味道极重的言情文,但如今她专挑那些来看,而且越恶俗越好,男主一定多金,对姿色平平、身材平平、智商勉强算上平平的女主爱得专一又深情,无论什么身世高贵、美貌如花、身材火辣的绝世美女主动色诱也坚决不动心……

她很自嘲地想,真是缺什么就想什么……她身边缺少一个这样的男人,因此只好去小说里意淫一下。不是不可悲的啊。

专心致志地看了好长时间,眼睛有些发疼,于是搁下手机,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这才发现天亮了。

其实才刚刚五点钟,但窗外已然清明一片,站在窗边,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里带着晨露的清新。

许念真深呼吸一下,做了两个扩胸动作,身体骨骼竟然发出咯咯的响声。

陈雪也醒了,她丝毫没有改变心意,叫道:“念真,我要回家。”

许念真回过身子,说道:“人家医生还没上班,办不了手续。”

陈雪很固执,“我先回去,过后再来补办手续。”

许念真无奈问道:“为什么呢?”

陈雪安静片刻,苦涩地道:“我怕去得晚了,那里就再不是我的家了。”

许念真一听这话,便不再吭声了。大概没有人比她更能体会这种感受了吧,那个家里,一点一滴,都是自己用心布置起来的,可是一转眼,它不再是他们共同的家,它的形状还在,但相亲相爱的那一对男女,却已分崩离析。

把陈雪送到家里,已经快八点。许念真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末,立刻松口气,叫辆车直奔回家,脸也不洗就躺到床上,很快入睡。

这一觉竟是睡得出乎意料地香甜,一个梦也没有。朦胧中听到手机响起来过,但她只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这样的睡眠对于她而言,真是久违又难得,她在梦中都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最后是被一阵剧烈的捶门声惊醒的,她猛地睁开双眼,仔细聆听声音来处,确信确实是自己家的门在被人使劲擂打着。

她下意识地看一眼窗外天色,阳光正炽烈,明明是青天白日,是谁那么胆大妄为地扰人民居?

她拖鞋也没穿,凑到门上看猫眼,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樊一晨。许念真吓了一跳,赶紧拉开门,惊讶地叫一声:“樊少?”

樊一晨咧了咧嘴,“你对我的称呼还真是百般变化啊。不过总的来说,我最喜欢你叫我小樊。”

许念真打个哈欠,“好吧,小樊,请进。”

她顾自去洗头洗澡,等走出来时,发现樊一晨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林林总总,鸡腿、鸭脖子、炒面、水饺……许念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别这么对我,我会误会的。”

樊一晨看也不看她,说道:“千万别,你要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真正的革命情谊存在的……”

他的这话让许念真顿时觉得一阵轻松,事情果真如同她的想象,他对她充其量也就是怜悯之情,她不用妄想,心倒安了。

她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啧啧道:“同志,你也太破费了吧……”

樊一晨道:“打你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溺死在卫生间……”

许念真大怒,“呸”一声,“狗屁!”

她一骂粗话,樊一晨就乐得笑起来。

许念真恨恨地在桌旁坐下,抓起鸡腿一阵猛啃。其实樊一晨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经过了婚姻生活,再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她总难免有很多担心,樊一晨说的就是其中的一种。一个人独居,若是有个病痛,无倚靠无支撑,再往狠里说,万一有个意外什么的,也无人知晓——太可怕了。她不禁打个寒噤。

樊一晨道:“你那朋友,没事了吧。”

许念真道:“怎么可能?身体的伤痛未必能好,而心口上的伤,更加难以愈合。”

樊一晨道:“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他神情很郑重,预示着他要说的事情也不是一般的事情,许念真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想象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要告诉她。

“昨天晚上,你让我先离开医院,我在一楼碰到一个人……”樊一晨看了许念真一眼,“其实我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你……”

许念真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你碰到了谁?”

樊一晨注视着她,缓缓道:“陈正南。”

许念真手里的碗霍地掉到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粉碎。她呆呆地看着他,傻傻地问道:“你说什么?”

樊一晨道:“不好意思,我私底下调查过你的丈夫陈正南,我见过他的照片,因此我认得他。我很确定我没认错人,昨晚我碰到的那个人,就是陈正南。”

许念真已经被陈正南出现在医院的意外砸蒙了,根本无暇质疑樊一晨为什么要调查陈正南。

连樊一晨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只是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不过是辜负了一个女人而已,他干吗要费钱费力去调查他?事实是,他憎恨这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伤害的是许念真,这让樊一晨一想起就觉得愤懑。

自从认出来许念真就是那个雨夜里出现的女孩,他对她就情不自禁地多了几分亲近感,她就像他的亲人,他的手足,不容人伤害。

许念真蹲下去捡拾碗的碎片,但心不在蔫,冷不防便被碎片割伤了手,一阵刺痛袭来,她惊呼一声,樊一晨立刻抢上前来,关切地问:“怎么了?”

一看到她伤了手,樊一晨便斥喝道:“拜托你,小心点行不行?干吗?一听到那男人的名字就心神俱乱了?为什么?还爱着他?”

还爱着他?许念真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她现在明白了,爱是经不起时间的打磨的。她对他的爱,可能不像海水那么深,但至少像一株圆树桩,日复一日,便被消耗得像一根细针一般。

她震恸的只是他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家……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樊一晨翻找抽屉,找出创可贴给许念真贴上,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他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我问过了,听说他出了一场车祸,捡回一条命,腿伤也是暂时的……”

许念真脑子里乱成一团糟,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是担忧多一点还是有种坏人获罚的快感。

他为什么会出车祸?他为什么不找她?他不敢找她,说明他心里有愧,知道自己没脸来见她更别提麻烦她。

自己选择的路,再艰难也得继续走下去,自己种下的苦果,也必须得自己尝。陈正南总算保持住了自己最后的自尊。

樊一晨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许念真渐渐恢复了平静,轻声道:“暂时还不用。有需要一定找你。”平静下来了的她开始撵人,“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樊一晨瞥她一眼,“那好。我先告辞了。”

许念真点点头,“帮我关上门。”

樊一晨道:“晚上如果需要请人吃饭的话,我可以考虑抽一点时间出来……”

许念真客气地把他送出门,“谢谢樊少。”

“小樊!”

“噢,小樊!”

樊一晨这才满意地离开。

关上门,许念真的笑容便骤然消失不见。

陈正南突然出现的消息就像当初他突然失踪时一样,像一只快艇,把平静的湖面激荡起阵阵涟漪。

许念真开始觉得,生活真是太戏剧化了,比某些电视台播放的狗血电视剧更雷人。

她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干坐着胡思乱想,于是起身做大扫除。擦地板,换床品,拆窗帘,熨衣服……

一直忙碌到下午五点多钟,整间屋子连角落旮旯都被擦拭过好几次,许念真终于大汗淋漓地住了手,跌坐在地板上。

她想过的,他既然宁肯一个人捱着苦熬,也不愿意回家来,更何况是他先对不起她,她没必要同情他关心他,更没必要主动去看他。

但这样的想法毕竟还是带了几分赌气的味道,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放不下他,纵然爱已不在,但多年情义尚存,她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她很为自己不值,这样一个义无反顾抛下她就走的男人,她却做不到坐视不理。

她换鞋出门,打的去平记粥店,打包一份皮蛋芥菜粥。陈正南平时不爱吃粥,要吃只吃平记。细想起来,他其实还是一个蛮挑剔讲究的人。

车到医院,许念真有些感慨,这些日子来,她好像与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天两头地往这儿跑。她很快查到了陈正南的病房号,心里还有一丝挣扎,但还是轻轻地推开了病房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陈正南。

病房里设有两张病床,另一张床上扔着一件衣服,床头柜上摆满各种营养保健品。

相比之下,陈正南的床头柜就干净得让人有些心酸,他正微微侧躺着,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

发现是许念真,他大吃一惊,立刻扔了报纸,坐直身体来,惊惶地叫一声:“念真!”

许念真非常努力地冲他一笑,他更惶恐不安,嗫嚅问道:“你怎么来了?”

许念真把手里的盒子放下,平静地说道:“这城市有多大,你如果不想让我知道你在这儿,应该走得更远一点才是。”

陈正南被噎了一下,讪讪一笑,道:“也没什么大碍,过些天就能出院了。”

许念真把粥盛出来,淡淡地道:“吃点儿吧。”

陈正南接过碗,舀一口,突然间喉咙便哑起来,“对不起念真。”

许念真道:“别说这个……”

她曾经急切地等待着他的这一声对不起,多少个夜里辗转反侧,就想质问他一句为什么,但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无论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她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无论起因是什么,都无法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陈正南大口吃粥,眼泪扑簌簌落下来,许念真假装没看见,只说:“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来。”

陈正南心潮起伏,勉强一笑答道:“随便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