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我们老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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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薇薇

在三奶苦苦的哀求之下,三叔没有被那三个民警抓走。而三奶与三叔跑到三婶家门口大闹的事,也在爷爷的协调下,当场和解了。

“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姓张的再也不要踏进我们姓刘的家门一步,连我们的门口你们也不要路过!我们姓刘的也不会再见你们姓张的小孩一次……”说话的老人应该是薇薇的姥爷,我曾见过两次。那时三婶和三叔还没有离婚,每到农忙季节,三婶的父亲总会把自家的牛牵过来,给三叔家拉东西、犁地。

哎……好好的家庭,不知怎么的就散了。

“放心吧!你们就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的……你们不要脸,让闺女改嫁别人,我们……”三奶依然想着如何占在别人的上风。

“你闭嘴吧!还嫌事不够大啊?!”爷爷不等三奶说完,立马厉声呵道。“你赶紧回去,跟着派出所的人把三儿带回家!”

三叔此刻仍是哼哼唧唧的想要挣脱,那两个民警也是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摁着他的头颅,半刻不敢放松。“是啊!赶紧的,我们给你们送回去,不然……我都给你们带派出所去!”他们估计也想早点扔掉三叔这个烫手山芋!谁愿意参活这样的事呢?!就是给他带走,又能怎样呢?!所以说,神经病有神经病的好处啊!

三奶见此情形,也觉得再闹腾下去没什么意思了!便悻悻的往地上唾了一口,转身跟着派出所的人走了。

“老刘啊……对不住了……”爷爷满脸愧疚的看着眼前这个老朋友,不知道该说什么。

“哎……造孽啊……原本多好的俩孩子,闹到这个地步!小雨好不容易才安泰两年,今儿个一闹,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好啊?!……老张啊!不是我说你们……你们家还是个人吗?!俺闺女受了多少委屈,遭了多大罪……你……你心里不清楚吗?你们怎么还有脸跑到我们庄来闹?!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吗?!……你啥也别说了,从今往后,你们姓张的谁要再敢来闹事,我……我也豁出去了……我非得拿刀砍死他们……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薇薇姥爷老泪纵横的申诉着,痛骂着……

爷爷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听着。而三婶自打走进屋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爷爷……你说三奶这样做……是为什么啊?!”回去的路上,我还是想不通。

“哎……小七……这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没法解释。有些人……就像你三奶这样的人,她是见不得别人好过的……特别是跟她越是亲近的人,她越见不得他好过!……我也不明白她咋想的!难道这样闹一场,她就舒坦了?她也不考虑考虑后果,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的品行……到头来还是害了自己家人……以后你三叔再想找个媳妇就难了……还有薇薇……薇薇这孩子想要找个婆家,估计也不容易……哎……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爷爷说的话,我总觉得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是也说不上来他哪里说错了。

但当他提到薇薇,我的心里也不免泛起一阵酸楚。是啊,在我们农村,最看重的就是家风门第(家风门第在这里用的可能有点夸张了,但道理是一样的),薇薇即使长得再漂亮,性情再温和,品行再端正,但人家只要一打听她处在的家庭状况,估计就会退避三舍了。

“没事,薇薇还小,也许过两年大家都好了呢!时代在改变啊!你看我们周围,是不是一年一个样……爷爷……你别瞎操心了……也许等我们长大了,社会就会变得宽容了,会原谅所有的人和事……”我安慰着爷爷。但是也真的渴望这个社会能够改变,特别对待农村女孩子的看法能够改变!

我不想成为家庭的附属品,一件可有可无的存在。为什么女孩子就不可以出人头地,就不能够为家庭做出更大的贡献呢?!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其实在偏远的农村之外,女孩子早已不再像我们家族的女孩子这样了。她们越来越多的被社会认可,站在了社会角角落落里的重要岗位上。只不过我们太小,加上年轻的父辈一代出门打工,我们接触的新东西太少了。爷爷奶奶们告诉我们的只有三从四德,踏实肯干!

等我和爷爷走到村子,派出所的车早已不见了踪影,三叔又被捆绑在了家里。我没有进去观看,我害怕看到那样的场面,怕看到三叔无助的哀嚎以及痛苦的狰狞。

爷爷进去没多大会儿也出来了,见我站在院子门口,便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回到自己的院里。我知道,他不想让我看到太多,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三奶和三爷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和爷爷说着什么。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听到,便乖巧的打开大门,进了院子。

狐狸见我回来,兴奋的一下子扑倒在我的脚下打着滚。

七月的中午,热得人透不过气来。和爷爷走了一路,我的脸早已晒得赤红,衣服也湿透大半。

吃完午饭都快下午三点了。一想到我往后可能有好多年都这样无所事事,坐吃等死,心里不免又难过起来。真的要辍学在家吗?真的要一辈子守着这空荡荡的院子吗?

我其实不是一个惧怕孤独的人,我害怕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同样的孤独。如果每一天都和昨天、今天、明天一样,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砰砰砰”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轻微的大门响动从过道里传来。

是谁呢?

是薇薇,她此刻正局促不安的站在大门前。“薇薇?……进来吧!”我知道她可能有事问我,就赶忙把她拉进了院子,掩上了门。

她平时很少来找我,我想可能因为三奶不喜欢我的原因吧!用她的话说,她最讨厌我自以为是的眼神,还有对她不恭的态度了。

说真的,我确实不喜欢三奶,但并没有表现的特别明显,她是怎么感觉到的呢?管她呢!

“小七姐……你见到我妈妈了吧?”薇薇眼泪婆娑的看着我,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大的眼睛里噙着的泪水,使那双黑珍珠的眼球更加璀璨夺目。我这个堂妹,真是个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孩子啊!

“见到了……”我不知道她想听什么。

“他们没有打她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薇薇眼神里的哀伤转成了欣喜。“他们没打她就好……小七姐……我妈……我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她艰难的问着我。我想她也很清楚,我肯定不知道。

“我不知道,没说……”我也只能如实相告。

“……”听到我的回答,她还是失望了。“那小七姐……你说她走的时候……还会来看我吗?”她看着自己的脚尖说。

哎……这也是她明知道的答案啊!三奶这样一闹腾,谁还敢来呢?!

“会吧?……哪有妈妈不想看孩子的呢?”我还是不要一下子把她的希望浇灭了吧。

“真的吗?”她忽地抬起头,露出欣喜天真的表情。

“薇薇……你怪你妈妈吗?”我试探性的问她。

“我……我不怪她……不怪她……小七,你是知道的,我妈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也会跑的……小七,如果我长大了……我……我也会跑的……呜呜……我会去找她的……呜呜……”薇薇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起来。

我忽然觉得莫名的心疼。这孩子犯了什么错呢?她本应该有着快乐的童年,有一对爱她的父母。在没有其他妹妹前,三叔和三婶之前是多么的疼爱她,多么的宠溺她啊!母亲说,这个村里除了我(父亲疼爱我是出了名的),就属她得到父亲的疼爱最多了!可是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呢?!

“别哭了!”我把她搂进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呜呜……我……我想妈妈……我想妹妹……”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曾几何时,我也曾这样哭天喊地的说“我想妈妈”啊!可与我的哭声比起来,薇薇的哭喊声是那样的绝望,她想妈妈了,可能这辈子她也只能是“想”了……

“对了,小七姐……你……你见到小曼了吗?……我的妹妹?”薇薇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问。

“小曼?”我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哦,刚才三婶还提到过呢。小曼,三叔最小的女儿,判给三婶的那个。“没……没有……”

“呜呜……妈妈还说……这两天瞅机会带她来见我呢……呜呜……”看来薇薇这下终于明白了,她的妈妈恐怕再也不能来见她了!而她,还不知道妹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人世间的情感有时候真的不好说,薇薇对待妹妹的感情,哥哥对待我的感情,应该都是一种悲剧!一种是想陪伴而不能陪伴,一个是想让我消失,而我却依然存在。就像哥哥每次打我的时候都会说:“咱爸咱妈要是不要你,那该多好!我就是独生子女了……”

“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总有那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