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安市东郊有片出名的烂尾楼,当年开发商盖房子盖到一半没钱了,索性搁置不管。
这几年风吹日晒雨淋,本就没有封墙的楼房显得越发残破。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流传烂尾楼闹鬼的消息,搞的一帮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小青年,时不时就来个鬼楼探险。
还因此闹出过失足跌下楼的命案,把这地儿渲染得更加邪乎。
胖五是网红主播,平时的直播内容就是玩各种恐怖游戏或鬼屋探险,这种紧张刺激的直播内容一下抓住观众的猎奇心,但凡他开直播,房间里的人数绝对能飙升到上万。
胖五把车停在高速旁,从支架上拿起手机,对着摄像头自言自语道:“今天咱们去看看南安市有名的鬼楼,主播可是用生命带你们探险,老铁们礼物刷起来。”
胖五看着满屏的礼物嘿嘿一笑,推开门下了车。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意,加上周围一片荒地,没有挡风的建筑,吹得人冷飕飕的。
路边杂草纵生,胖五打开头灯,踩着泥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小道往烂尾楼走。
头灯的范围有限,只能照亮前方三米以内的地方,四周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饶是胖五胆子大,也不由心里犯怵,幸好手机里的弹幕一直在疯狂刷屏,让他稍微有了些安全感。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就看到四五栋高楼。这些楼房仅仅只是搭了个水泥框架,该有的安全措施一点儿没装,连脚手架都没拆,常年风水日晒雨淋的,支在那儿摇摇欲坠。
弹幕不停催促胖五离近些,还有怂恿他赶紧进楼的。
胖五看着眼前被黑暗吞噬的建筑,不由得喉结滑动,咽了下口水。不能走!走了就是砸自己饭碗。
其中一条弹幕引起了胖五的注意,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刷起来,大有屠屏的架势。
胖五凝神去看,原来有人说远处的楼里有火光。
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可能有火光,难道还有和他一样跑来鬼屋探险的?
胖五眯起眼,最远处的那栋楼里,果然有红光,可能离得远,看起来很微弱。
“你们让我过去?“胖五嘿嘿一笑,故意把摄像头移动到别处,“礼物刷起来。”
过了两分钟,胖五觉得满意了,才慢吞吞地向火光的方向走。
已经盖起来的五座烂尾楼是横向排列的,工地上有碎石水泥,到处坑坑洼洼,加上现在是黑天,短短的几百米,胖五硬是走了五分多钟。
等他走到楼下,才发现火光是从一楼最外侧的房间里发出的,似乎有人在烧什么东西。借着风势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这肯定是人干的,但四周静悄悄的,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胖五挠了挠头,难道之前有人在这儿开了个篝火晚会?
弹幕上有猜测是别人留下来忘记熄灭的,还有说这是鬼火的,剩下的都在催促他过去一探究竟。
胖五撇了撇嘴,鬼火他是不信的,那玩意儿都是青色的火焰。
胖五一手扶正头灯,一手举着手机,小心避过脚手架,往楼内走去。
之前离得远,又有半堵墙挡着,看不真切。靠得越近,胖五渐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那火势可不像是篝火,反倒像在烧什么东西。
转过一个弯,胖五终于来到火堆所在的屋子,也终于完整清晰地看到了火堆的全貌。
这燃烧的,哪里是东西!分明是两个人啊!
这间屋子的正中央躺着两个人,周身已经被火焰吞噬了,他们不动不喊,仿若两个死人。
死人!胖五往后退了一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为什么这里会有死人?
手机屏幕上都在刷报警两个字,可惜胖五看不到,他直勾勾地盯着两团火焰,完全吓傻了。
很快管理员就接到了举报,封了胖五的直播间,所以没有人看到接下来更加恐怖的杀人现场。
胖五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从后面勒住,力道之大让他整个身体随之往后仰去。胖五下意识丢掉手机,两腿乱蹬,双手拽住绳子试图挣脱。
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消瘦的脸。那人用阴狠的眼神盯着胖五,整张脸因为用力而变形,显得狰狞恐怖。
胖五仗着身上有几两肉,咬牙和对方较劲。这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自己一旦放弃抵抗,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胖五吃了毫无防备的亏,一开始就坐在地上处于劣势,加上那人身材高大,渐渐的胖五开始张红了脸泛起白眼,最终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没了呼吸。
胖五的尸体被拖到烧着大火的两具尸体上,扑鼻而来一股汽油和焦糊的肉味。
很快,火势顺着衣物蔓延到胖五身上,变成了更大的火球。
2
时间退回到三个月前。南安市的西边儿有一片文化产业园区,近年来和文化娱乐沾边儿的企业都集中往这里扎根。
虽然同行业间的竞争大了些,但随之而来的好处是名气也在逐渐变大,文青和艺术家们都爱来这片儿走走,连带着餐饮业也发展起来。
杜松就是猫游咖啡厅的店员,平日里朝九晚六,拿着勉强维持生活的微薄工资,每天像完成任务般浑浑噩噩过日子。
咖啡厅在产业园的中心地带,不少员工都爱在下班后来喝一杯饮品。
杜松收完桌子,端着餐盘回到后厨。接替他的员工已经到了,杜松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解下围裙进了员工换衣间。
这间两个人进来都嫌挤的屋里,偏偏还竖了一面镜子,美名其曰是让员工保持仪容整洁干净,其实谁也没时间特地跑进来照。
杜松换好衣服,看了看时间,六点一刻。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家,到了夜晚,这具身体就不属于他了。
小时候,杜松的家里发生过一场大火,这场灾难带走了他所有的亲人。
长大后杜松慢慢发现自己总会做一些不记得的事情,譬如他睡前杯子里明明还剩下不少水,醒来后却发现水喝光了,明明关掉了手机,第二天手机却停在播放页面。
开始的时候杜松以为发生了什么灵异事件,直到他收到了一封信,而且这封信还是他“自己”写的。
杜松才知道,原来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格。这个人格还给自己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冯晨。
不同于杜松对生活的懈怠,冯晨一直很有规划。
夜班的工作少之又少,他就开出租车拉夜活儿。冯晨会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比起杜松的,性格也更加强势和坚毅。
七点多,杜松回到家,简单吃了些速冻水饺,算是打发了晚饭。
这些年杜松都过得浑浑噩噩,他既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目标,也没有踏实过日子的对象,活下去,就是他每天的任务。
杜松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给冯晨讲了讲今天发生的事儿。
事实上也没什么可以写的,杜松没有要好的朋友,也没有聊得来的同事,家和咖啡厅这两点一线的生活完全可以三言两语概括出来。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杜松把大灯关掉,只留一盏小台灯,和衣趟在沙发上睡过去。
九点钟不到,沙发上的人再次睁开眼。他揉了揉脸,快步走进厕所,仿佛清晨刚睡醒般刷牙洗脸,最后对着镜子满意地照了照。
虽然还是同一张脸,但人的五官和精气神却有了细微的改变。杜松总是无精打采地垂着眼,面无表情,镜子里的这张脸却眉目上扬,目露精光。
冯晨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杜松啊杜松,你这种人却能活在阳光下,真是浪费。”
杜松爱穿肥大的运动服,冯晨却喜欢干净利索的衬衫,他换上另一套衣服,拿上钥匙走出门。
冯晨也有自己的工作,他是出租车司机。
车就停下楼下,冯晨一边打着火一边从手机里找出地图,今天他要去做一件大事。
雍容大厦在市中心的第二医院旁,这是政府点名批准的小企业孵化基地,很多员工不多但名气不小的工作室都集中在这里。
冯晨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了十二楼。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大厦里的人基本上走空了,楼道里只有几盏顶灯没关,十二层左手边最尽头的公司还亮着灯。
王柔把客户的资料整理成文档,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前台的小姑娘已经下班了,整间工作室静悄悄的。
王柔起身准备了两杯热茶,音响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一声男人的咳嗽,王柔打起精神,看来是她的客户到了。
冯晨站在门外打量这间心理咨询工作室,这是他从网上搜到的评价最好的一家,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咨询师却是正经八百的海归博士。
双方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对于自己这种情况,对方也说得头头是道。
不多时,一个衣着OL风,踩着高跟鞋的长发女人走出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客气道:“冯先生吗?您真准时,我是心理医生王柔,里面请吧。”
冯晨跟在王柔后面,进了一间单独的办公室。
王柔大概是那种心细又有生活情调的女人,办公室整洁利索,窗边摆着一个可以平躺的软椅,旁边的小茶几上还点了熏香灯,屋里没开大灯,只点了一盏橘色暖光的落地灯。
王柔让冯晨坐在软椅上,自己则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隔着令人安全的距离,缓声道:“大致情况我们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了。
“我想问问冯先生,您的另一个人格有固定出现的时间吗?”
这样的环境本该是让人放松的,冯晨却依旧绷着身体道:“他白天,我晚上。”
“冯先生不用这么紧张,我在国外就见过多重人格的患者,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完全可以整合人格的同一性...”
“不用那么麻烦,能不能直接抹杀他的存在?”
王柔敏锐地扑捉到抹杀这个词,通常境况下患者会对自己的病情感到惶恐和无措,但冯晨看起来既理智又冷静,并且目的性明确。
之所以会产生人格分裂,就是因为患者内心不够坚定,但这位看起来却并不像。
“治疗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我需要对你进行催眠...”
冯晨再次打断王柔的话,皱眉道:“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办法能直接让他消失吗?”
王柔沉默了片刻,冯晨根本不听她把话说完,可以看出这个人或者说这个人格的控制欲很强烈,并且缺乏同理心。
冯晨在电话沟通中就告诉王柔,他才是主人格,但从现在的态度上来看,王柔不得不怀疑是第二人格想反客为主,占据主人格的身体。
“很抱歉冯先生,我才是心理医生,如果不配合我的治疗方案,恐怕您要另请高明了。”
就在王柔准备起身送客的时候,冯晨突然身体向前倾,紧紧盯住王柔道:“我不想去正规医院,你是我的最佳选择。王医生,这件事我已经忍了很多年,你不能拒绝我。”
王柔摇了摇头,“心理医生也是有医德的,虽然没有没有哪条法律明文规定,但是我必须对患者负责任。
“冯先生,你不让我和另一个人格沟通,那么我帮不到你。”
“不,这件事你非做不可。”冯晨突然扑向王柔,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迷药,朝后者脸上喷去。
王柔惊呼一声,立刻感到四肢无力,昏昏沉沉间陷入了黑暗。
冯晨背起王柔,他没有选择乘电梯下楼,因为来的时候冯晨就注意到了里面的监控。他踢开楼梯间的门,一路背着王柔下到负一的停车场。
出租车停在楼梯间旁,正好避开了摄像头,冯晨把王柔塞进后备箱,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驶离了大厦。
3
王柔是被热醒的,药劲儿一过她就逐渐清醒过来。周遭的空气闷热难耐,夹杂着一股潮湿的酸气。
“你醒了?”
王柔努力适应昏暗的环境,才发现这是一间及其狭小的屋子。
四周堆积着一些陈旧破烂的家居,对面摆着一张黑色的露出海绵的单人沙发,冯晨正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哪?”王柔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被捆住手脚,绑在椅子上。
冯晨随意地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道:“一个很隐秘的,没人能发现的地方。
“不要奢望警方能找到你,我已经避开了摄像头。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赶紧把我另外一个人格抹杀掉。”
王柔胸口上下起伏,她不想问如果不做后果会怎样这种话,如果说之前还不能确定,现在她倒是可以肯定冯晨的精神绝对不正常。
神经病不可怕,神经病有智商就很恐怖了。
“你让我考虑一天,明天给你答复。”王柔在赌,赌冯晨的另一个人格能发现端倪,找到这里。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天马上就要亮了。一般这种时候,冯晨都会回到家早作准备,等着杜松接管这具身体。现在还不能让杜松知道他的计划,必须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
冯晨决定晚上再过来,便吓唬王柔道:“再给你一天时间,敢耍花样的话就杀了你。”
王柔目送冯晨关门离开,立刻开始试着挣脱绳子,可惜冯晨的绑法很专业,费了半天力也不过是让绳子稍微松快了一点儿。
再说冯晨回到家,立刻把衣服脱下来丢进洗衣机里,换上一身平常穿的睡。
他躺在床上双手交叉,一阵睡意袭来,冯晨露出一丝冷笑,很快,就可以摆脱杜松了。
清晨,杜松睁开眼,像往常一样走到镜子前照了照。他弯下腰用清水洗了把脸,准备换衣服出门上班。
杜松用毛巾擦脸的时候动作一顿,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钻进鼻子里,甜腻而清幽。
杜松皱了皱眉,想到冯晨用这具身体做了什么事情,就觉得膈应。
下午的时候,杜松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请问,是冯晨先生吗?”
杜松看了眼身边的同事,举着手机找个了没人的角落,“我是。”
“我是一柔心理工作室的,冯先生,请问您昨晚离开的时候王医生有说要去哪吗?”
杜松皱了皱眉,冯晨去看了心理医生?这些年杜松都会坚持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写在日记本里,但是冯晨从来不会这样做。
所以,杜松对冯晨晚上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那是一概不知道。
“我不太清楚。”杜松敷衍完又觉得好奇,追问道:“那个王医生去了哪,你为什么要问我?”
“我们联系不到王医生,到处找不到她。王医生是个很守时的人,所以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情。
“打扰冯先生了,过了48小时我们就去报案,如果您想起了什么请一定联系我们。”
冯晨挂了电话,想起早晨在身上闻到的香水味儿,心里多了一丝不安。
他调出手机里的百度地图,最新的搜索记录还是自己用的。冯晨开的出租车上没装导航,根本不知道他昨天都去了哪。
杜松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对冯晨的了解并不多,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杜松从手机的文件夹里打开一个GPS追踪软件,有段时间,他很想了解自己的另一个人格。冯晨从不会主动跟他提起,杜松便偷偷安装了这款软件,想不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场。
“善庄路18号?”杜松对这个地方有印象,离自己租住的地方不远,但是那片儿楼又老又旧,基本上没什么住户了。
勉强挨到下班,杜松决定去这个地方看看。
善庄路18号是一座老旧的四层小楼,转红色的墙体已经褪成了粉白,空调下面印着深深的水渍。
有些家的窗户都碎了,阳台摆着枯死的绿植,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找谁啊你?”
杜松站在楼道里,突然听到身后一嗓子洪亮的女声。他回过头,顶着满头卷发的大妈正戒备的看着他。
“我……”
杜松正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大妈倒是恍然道:“小冯啊,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点儿东西。”杜松顺口道:“没带钥匙,您哪儿还有备用的吗?”
“有,你跟我来吧。”
杜松跟在大妈的后面,下到负一层的地下室,后者把门打开就要往里进,杜松忙拦住她道:“里面乱,我自己进去找就行了。”
“那成,有事儿再叫我。”
杜松目送大妈离开,才推门进去。
入眼就是个杂乱肮脏的客厅,冯晨租下这里后大概就没有好好收拾过,甚至没有来过几次,满屋子都是霉灰味。
杜松把灯打开,老旧的吊灯散发出惨白的光,他这才看到里面还有一间关着门的卧室。
杜松推开门,虽然来之前就有些不好的联想,但里面的情况让他大吃一惊。
王柔被绑在椅子上,在黑暗中度过了十多个小时,到后来她甚至都搞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久,只记得冯晨说晚上再来找她。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吗?王柔眯起眼,看着冯晨在逆光中模糊的身影。
啪!电灯的开关被按开,王柔立刻闭紧双眼,再睁开时冯晨已经走到她面前。
杜松把王柔嘴里塞的布团取出来,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是王医生吗?”
王柔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冯晨,而是他的另一个人格。
“救救我,我是被绑架的!”
王柔盯着杜松的眼睛,目露哀求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只要你放了我,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绝对不会报警!”
杜松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要给王柔松绑,但是当他听到报警两个字时,又生生停住脚步,皱眉道:“他为什么要绑你?”
王柔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冯晨,就是你的另一个人格找到我,要我帮他抹杀你的存在!他想霸占这具身体,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格。”
冯晨……要霸占身体?
杜松有种被人背叛的感觉,他张大嘴,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做到!”
“可以的。”王柔咬了咬牙,决定拼一把:“说实话,就算你今天让我走,冯晨也不会放过我,还有你!
“他有这个想法,早晚都会找上别的心理医生。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不愿你做回一个完整的人格?摆脱掉冯晨!”
“那冯晨会怎么样?”
“消失,或者完全沉睡,我现在没有把握,但如果不试一试,就是坐以待毙。”
王柔放轻了声音,垂下眼道:“如果我不帮他,冯晨就会杀了我。你是好人对吗?如果非要选择,我宁愿让他消失。”
杜松的内心在挣扎,抹杀掉冯晨这个人格,是他从未想过的。但是冯晨想让自己消失,独占身体,更让杜松感到心寒和恐惧。
杜松解开王柔的绳子,愤怒和失望让他恨意上头,“要怎么做?”
王柔活动了一下手腕,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催眠你,在冯晨出来之前。记住,你会做一个梦,这个梦境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控制不了,但是你一定要在梦里杀了冯晨。”
4
三个月后,胖五直播的当晚,警局就接到了无数通报警电话。这些电话从全国各地打来的都有,说法也各有出入。
唯一相同的就是报案人所说的案发地点都是南安市东郊的烂尾楼。
在直播中看到杀人现场,还是极其少有的情况,更何况是杀人烧尸这么残忍的手段。
这立刻引起了上级领导的重视,南安市总局火速派出刑警赶往案发地点。
陈海峰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准备睡觉,白岩松在电话里没有半句废话,三言两语讲了经过,气急败坏道:“这事儿闹大了,我不管你在干吗,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陈海峰边穿衣服边用手机刷微博,最新的热门话题就是#主播鬼楼探险遇凶案#、#直播杀人现场#等。
媒体和大v账号可不管考证真相,怎么夸张怎么写,甚至还有网友提供的直播截图。
难怪白岩松怄气,这事儿一出不管破没破案,南安警局先背个治安混乱的锅。然后就要扛着上级的压力和网友的舆论,争分夺秒地破案。
陈海峰到现场的时候,这一小段高速上已经设立了路障,还有交警在站岗。
几辆新闻车被拦在路边,半夜被拎起来的记者摄像们都愁眉苦脸的聚在一起。陈海峰出示了证件,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中绝尘而去。
烂尾楼群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明晃晃的探照灯在楼下放了好几一盏。白岩松也刚到不久,正在跟市局的领导通电话,见陈海峰来了忙朝他指了指眼前的废弃楼房。
“你先去看看,我马上过去。”白岩松捂着话筒,小声道。
刚说完,远处又有一个人打着手电走过来。
陈海峰定睛一看,这不是老熟人王长明嘛。
自打上次蜜渍尸的案子了结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看来这次又请了他当警局顾问。
俩人都相信不久前的刑警杀人案还有隐情,也都和凶手高岭有着某种特殊关系,暂时统一战线,王长明主动过来跟陈海峰打招呼。
陈海峰和王长明并肩往烂尾楼里走,后者压低声音道:“岭岭生前给警局送的日记,查得怎么样了?”
虽然他们之间是表兄妹的关系,陈海峰还是听不惯王长明叫得这么亲近,蹙眉道:“我从内网查了举报的邮件和通话记录,一无所获,记录可能已经被删掉了,不知道是谁受理的。”
王长明摇了摇头,“你把这事儿想简单点儿,谁敢删记录?再说得直白点儿,那晚谁下令狙击手开枪击毙的岭岭。”
“下令的是局长…但高岭确实挟持了人质,在这种情况下开枪也说得过去。”
陈海峰停下脚步,看了看不远处打电话的白岩松,低声道:“你怀疑他?”
王长明冷笑一声道:“别人不知道,你们局长可是知道高岭是高华生的女儿。
“不看僧面看佛面,前禁毒局局长的女儿,说打死就打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楼,陈海峰压下心中的猜忌,咳嗽一声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这事儿先放放,还是看现场去吧。”
烂尾楼里发生命案的房间已经被探照灯映得有如白昼,三具烧焦的尸体横在地上,周围残留着大量血迹。
最下面并排放着的两具尸体已经完全炭化,上面压着的一具体型微胖,相比之下只能算烧焦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汽油味,还一股令人作呕的肉体烧焦的味道。王长明掩住口鼻,皱着眉停在几步之外。陈海峰倒是面不改色,蹲下来仔细查看尸体。
“外焰的温度最高,按说最上面的尸体受热最大,现在下面的两具都烧成炭了,上面的却只是烧焦。”
王长明扭过头,吐出一口气,脸色难看道:“应该是最后才放上去烧的。”
陈海峰奇怪地看了王长明一眼,打开手机里的微博递过去道:“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上面这具尸体应该是叫胖五的网红主播,他看到了杀人现场,所以被灭口了。”
王长明接过来看了看,忍不住皱眉道:“这些主播为了红真是哪都敢去啊,简直是无妄之灾。”
“活着的时候被烧死很痛苦,尸体会出现挣扎的动作,这三个人都垂着手。”
陈海峰戴上手套,歪着头去看下面的尸体,指着其中一具道:“你看,脖子上插着一把刀,这才是死因。下面这两具尸体,是先被捅死,再被凶手浇上汽油烧,所以周围才会有大量的血迹。”
“那胖五呢?凶手不可能在烧着的尸体上拔刀,还有一个杀死胖五的凶器。”王长明道。
“勒死的,注意看他的手指。”
陈海峰捏起胖五焦黑的手腕,后者五指僵硬,向掌心弯曲。陈海峰把双手攥紧贴在脖子上:“就像这样,凶手杀人后抽走了绳子,胖五的手自然垂下,但是用力过度的指关节却没有恢复。”
陈海峰看着王长明若有所思的样子,勾了勾嘴角,“王顾问,犯罪心理你在行,现场分析还是得靠经验。”
白岩松带着林科走进来,冷哼一声道:“孔雀开屏呢?这是你得瑟的时候吗?”
法医和证物科的人也到了,陈海峰让开位置,把刚才的发现和白岩松二人讲了一遍。
“白队,市局那边儿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让我们尽快破案。”
白岩松叹了口气道:“现在的自媒体啊,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胡编乱造,三人成虎,什么嫌疑人已经落网都出来了。
“底下群众一片叫好,咱们这儿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摸着。”
“白队。”证物科的同事拿着一个袋子走过来道:“死者的衣物等东西都被烧没了,还剩一部手机残骸。”
白岩松闻言挑了挑眉道:“三个死者,一部手机?”
“难道是凶手图财带走了?”林科道。
王长明递过一个不赞同的目光,“那为什么要留下来一部?”
陈海峰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一拍手道:“等等,不管凶手杀那两个人的目的是什么,但胖五绝对是自己送上门找死的。
“咱们可以这样,把胖五这个突发因素排除掉。假如凶手杀人,烧毁尸体,再拿走手机,等警方发现尸体的时候还能判断死者是谁吗?”
白岩松把法医叫过来,后者摇头道:“炭化的尸体虽然没法提取DNA,但是牙齿里的牙髓还可以。”
“那如果把牙齿也带走呢?当时的情况,胖五在举着手机开直播。凶手就算不知道他在直播,肯定也以为是在跟某人通电话。
“担心电话里的人会报警,所以杀完人就跑了,如果没有胖五这个变数,凶手完全可以等到火熄灭后再取走牙齿。”
陈海峰道:“凶手最初的目的,很可能是不想让警方确认死者的身份。”
白岩松点点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不知道死者是谁,就没法追查生前的人际关系。这么说的话,凶手是仇杀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等DNA出来,只要跟近期报案的失踪人口对比一下就知道死者身份了。”
陈海峰看着地上的血迹,这里无疑就是命案的第一现场,“你们说,死者是被凶手绑过来杀害的,还是凶手尾随过来杀人的呢?
林科想了想,犹豫道:“绑两个大活人,不好控制吧?”
“如果凶手一路尾随到这里再杀人,这么远的地方,死者很有可能是开车来的。”
陈海峰拿过白岩松手里的对讲机,调到警队的频道:“注意地面上车轮的痕迹,分一组人去附近搜索,有没有丢弃在路边的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