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良心的谴责
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没有一滴眼泪流下，却看得他心痛无比。
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他轻轻走过去，坐到她的身边，自作主张地将她小小的脑袋摁到自己怀里，双手紧紧地圈住她。
“他说过会好好的……可是当我再看到他，再看到他的时候……”突然之间，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贯穿而过，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看她突然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像是十分难过的样子，他的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一阵阵的酸楚——为什么就是不能释然呢？明明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为她难过？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调整好情绪，并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他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欠他的，我永远都不可能还清了。所以不想再欠你什么，所以拜托你……”她抬起眼眸，诚挚地看着他，“拜托不要再让我那么内疚，可以吗？”
屋子里，沉默久久地弥漫不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继续纠缠下去，也真的没什么意思了。”闵元熙起身走到窗子边，目光直直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格外沉寂，“你走吧，我不会再纠缠你，也不会再……做那些无聊的事！”
听出他的勉强和痛楚，她终究没能做到漠然以对。
“谢谢你，元熙！”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映在玻璃上，落入他的视线中。
唇畔浅浅地弧度勾起，他转身面对她，轻松而优雅：“谢谢我收下，记得你说过——要和我做最好的朋友！”
咽下泪水，她猛点着头，像得到特赦般喜极而泣。
之后，他们一起去吃了火锅，酒足饭饱后，闵元熙把她送回了尹泽宇家。
“要进去坐会儿吗？”她轻笑着问。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改天我会正式来拜访的。”
“好吧！路上小心。”她微微点头，淡淡地笑着，犹如夜风中静放的百合。
看着她如花的笑靥，想到以后只能在朋友的立场上关注她，心底的苦涩快要把他逼疯了。
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抱在胸前，许久许久——“再见，我的天使。”
“对不起……”闷闷地吐出这句话，她再一次湿了眼眶。
轻轻地放开手，他的脸上带着令她不忍再看的苦笑：“不要说这句话，不需要向我说对不起。”犹豫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再见！”
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是那么的落寞，徐千夏实在无法忍住眼泪。愧疚的心情，也只能在诚心祈祷他遇到自己真正的公主的自欺下得以释放。
“真感人啊！”背后突然传出轻浮的调侃声。
徐千夏猛地回头——是尹泽宇！
“你怎么在这儿？难道一直在偷看吗？！”她有些莫名的火大。
“谁有闲工夫偷看你，别臭美了！只是刚刚回来，把车放好走到这里就碰上你们了。所以，准确点说，是你们无视了我！”
“你刚才的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会是在吃醋！”徐千夏淡淡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往主屋走去。
“喂，你说谁在吃醋？！”尹泽宇火大地追上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她突然爆发，一甩手，巴掌不小心掴上他的脸。
“臭丫头，你在干嘛？！”他吃痛地捂住脸颊，气恼地指控着。
徐千夏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想到他刚刚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就是有心道歉也被他给噎回去了。
两人正僵持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徐千夏瞥了他一眼，主动走过去开门。
“姐姐？你怎么来了……”徐千夏颇为讶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徐千美。
只见她满脸的惊慌，六神无主的样子让人十分担忧。
“有件事要告诉你一下，刚才家里打电话过来，说爸爸心脏病发作，已经被送往医院了。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你有空也回家一趟吧！”徐千美不由分说地撂下这些话转身就走。
徐千夏一把拉住她：“怎么会突然心脏病发作？之前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吗？我又不在，他干嘛要发病？！”微微高扬的声调泄露了不易察觉的担心。
徐千美却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看着她，盯了好一会儿才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徐氏即将破产！”
“什么……”徐千夏被彻底惊呆了！
徐氏即将破产！
似乎是听到了她们姐妹俩的对话，尹泽宇也走了过来。
“不多说了，我必须马上回家！记得有空回来一趟，听到没有？！”徐千美一边往车子里钻一边叮嘱。
徐千夏却充耳未闻，脸上的表情一片茫然，有些苍白的无助。
优雅艳丽的火红色兰宝坚尼一路绝尘而去，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喂，你不回去吗？伯父都已经住院了，怎么说都该马上赶回他身边吧！”尹泽宇并不了解其中的缘由，所以说得毫无顾忌。
徐千夏却并不想解释什么，只是默然转身，走向主屋。心里的滋味很复杂，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尹妈妈看着她失魂落魄地上了楼，满脸疑惑，刚好儿子走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千夏怎么了？你又欺负她了吗？！”想到这里，尹妈妈的语气立刻严厉起来！
“妈妈，不要什么坏事都先想到我好不好？堂堂S.K神党的首领，我哪敢招她啊？！”带着些许自嘲地说完，尹泽宇也径直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午夜时分，尹泽宇有些口渴，准备下楼取水喝，却意外发现徐千夏站在阳台上。
夜色中，她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像雕刻出来的石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凄凉落寞的味道，让人很想紧紧地拥抱她。
悄悄地离去，他并没有惊动她。
徐千夏出神地看着天迹的点点星光，对于尹泽宇的到来毫无察觉。
“想什么呢，睡不着吗？”他轻轻地开口，从身后递过来一杯牛奶，“喝了它会让你睡得安稳一点。”
扭头，看着他关切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玻璃杯。
“你怎么也没睡？”
“口渴，出来找水，刚好就看到有人在这儿彷徨。”他带着笑意，走到阳台的护栏边，倾身趴上去，悠闲地看着远处的夜景。
徐千夏啜了一口牛奶，停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我，明天打算回中国一趟！”
“伯父的病很严重吗？”他回过头，带着些许担忧，眸底却掠过几丝不舍。
看着他漆黑如墨却灿烂如星的眼眸，徐千夏的表情有些痴了。
“怎么了？”见她那样看着自己，尹泽宇有些不自在，俊脸上泛出微微的潮红。
“没，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徐千夏连忙否认，目光再次转向远方，“只是，有些事情好像是到了必须要面对的时候。”
他的表情十分明显——明显是一副不理解的意思。
“知道吗，原来爸爸把我一个人送去国外，并不是心狠，也不是只顾着忙生意，而是因为……呵！因为我是他的不堪……”和着泪的笑，灿烂而绝望，印着深深的痛楚，刺痛了尹泽宇的心。
“怎么会……”他并不了解其中的故事，所以不能完全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妈妈和外面的男人生下的孩子……这么说就可以明白了吧？”她抬起眼眸，含着泪，直直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自己的哀伤和锥心之痛。
尹泽宇忍不住直起了身子，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知道了真相后的我，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一直对爸爸怀恨在心，却没想到——我自以为理直气壮的报复，竟然是那么肮脏、那么无耻……现在爸爸因为公司的事住进了医院，那些全都是我做的，你知道吗……”
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她无助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玻璃杯，小小的身躯微微发抖。
尹泽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跟着蹲到她的身边。
看着她心痛难耐地哭泣，真恨不能将她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他轻声劝慰，伸手将她揽到自己怀中，“伯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定不会怪你。他会没事的！”
夜色中，星光下，少年和少女静静地依偎在一起，静谧而温馨。
第二天一大早，徐千夏就收拾好了东西。
餐桌上，四个人难得聚在一起吃早餐，气氛还不错。
“千夏啊，回去之后记得好好跟你爸爸沟通，不要顶撞他。心脏病人，最忌讳生气，所以你可千万要控制住啊！”尹妈妈耐心地叮嘱着，苦口婆心。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
尹爸爸的目光在她和尹泽宇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数次欲言又止，她全当没看见，只是安静地吃早餐。
“等一下，我送你去机场吧！”尹泽宇自告奋勇地说着，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尹家二老也都把耳朵竖得尖尖的，想要从她的答案上听出些端倪来。
徐千夏怔忡了一下，许久后才轻轻嗯了一声，却让尹氏夫妇喜出望外。
尹妈妈微笑着看向自己的老公，眼神中的得意之色格外明显——看来他们的婚事还有戏！
“我吃好了，伯父伯母慢用，我先上楼拿行李。”她站起身，温婉地说完就离开了餐厅。
看着她的背影，尹妈妈连忙用筷子敲了敲儿子面前的空桌面。
“看她的样子，你们的婚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吧？记得要给妈妈争口气！”
“什么啊，妈妈，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这个？”尹泽宇不太情愿地怨责着，绝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在害羞。
尹妈妈自然也了解他的想法，轻声一笑，叮嘱说：“总之记住妈妈的话就好，快吃吧！”
名贵的跑车平稳流畅地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车子里，徐千夏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很沉寂。
从后车镜里看了看她，尹泽宇专心地开车，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一时间，沉默充斥着整个车厢。
机场，人很多，喧闹而嘈杂，服务台不断传出催促各位旅客登机的声音。
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对一起走进来的少年少女。
男孩子帅气迷人，左耳垂上的黑钻闪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在朝阳的映照下格外魅惑。女孩子则优雅沉静，微微地笑着，却明显是在伪装。假意的笑容下，有着难以掩藏的忧伤。
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徐千夏再一次检查自己的信件。
“什么时候回来？”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翻看着证件的纤细手指微微一顿，她的表情有些恍惚，看他的目光也变得迷离。
见她久久不开口，他的心高高地悬起，手掌也不由得紧握在一起。
“……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两人久久地对视着，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们，再无他物！
不知过了多久，尹泽宇一把将她带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我会等你，直到……你回来为止！”听着他微微颤抖的嗓音，她忍不住哽咽。
“知道了……”反手拥抱了他一下，终于说出那两个字，“再见！”
看她头也不回地走向入闸口，尹泽宇只是呆呆地站着，脑海中，全是今后没有她的日子，心底变得空虚，还有——微微的苦涩。
过了安检处，她不由自主地回过头，隐约还可以看到人群中的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在期待着她会突然间改变主意，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深吸了一口气，她转回头，不再看他。
飞机上的时光过得很快，徐千夏一觉睡醒，已经离降落不足十分钟了。
这次回国，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所以机场外，根本没有人来接她。
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吩咐直奔天仁医院。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灯，雪白的病床……
像天使的颜色，很纯净，让人很想安心地睡过去，再不理世间的纷纷扰扰。
307室里，门开着一条小缝，徐烨正躺在病床上，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什么文件，徐千美在一旁守候着，时不时地插上几句嘴。
徐千夏就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那副安宁温馨的画面，她几乎不敢去打扰。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徐烨的耳鬓边，晃眼的花白色强烈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曾几何时，他的头上有了如此多的白发？！
想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看着那个年过半百的男子苍白的脸色，心底一阵阵地抽痛着，几乎要夺去她的全部呼吸！
老天，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找到爸爸的主治医师，她安静地坐了下来，那是一位年过五旬的中年男人，长得白白净净，在国内外心脏病学界，都享有很高的声誉。
“柯医生，我爸爸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总的来说，还好！”那位和蔼的医生用很柔和的语气说，“不过，如果两位小姐能多抽一些时间来陪陪他，我想会更好的！”
对于他的话，徐千夏没有做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