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繁酒醒后，头还是很痛。昨晚照顾她的同事已经早起回家了，给她留了纸条。
果然…….她懊悔地敲了敲头。
这时候，林萧给她打电话。
“酒醒没？”
“醒了，还有些头疼。”
“这样吧，你今天不用过来了，休息休息。下午的时候，如果觉得能出门，又愿意的话，给我电话，我们聊聊。”
“好。”
林繁想，昨晚一定出了大状况，否则林萧不会这么说。
下午，林繁和林萧约在工作室附近的书吧见面。
林繁先到，给林萧点了美式拿铁，自己则点了热巧。
每当她觉得自己需要补充能量时，都会喝一杯热巧。
林萧落座后，看了看林繁。
“气色还不错。愿意说说吗？发生了什么？”
林萧开门见山，既然林繁愿意出来，那就是愿意聊的。
“我之前从来没告诉过顾牧尧我是孤儿的事。前些天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了，跟我生气了，我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联系了。”
“你好像很沮丧？”
“是的，我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
“你觉得他应该理解你的做法？”
“是吧，最起码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吧。”
“你觉得这件事是小事吗？”
“当然不是，我们相爱这么多年了，他的家庭情况我一早就知道，我却隐瞒了自己的，我知道我做得不对。”
“但是你好像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件事？”
“他说我不相信他。”
“那你觉得你相信他吗？”
“我事后也思考过，我对他，不能说不相信，但是的确有保留吧。”
“那保留的是哪部分呢？”
林繁沉思着，沉默着。
“林繁，假如你告诉了顾牧尧这件事，在你的设想里，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认为他会可怜我，同情我。”
“看来你很不愿意他同情你，可怜你。”
“是的，我只想他爱我这个人，不要掺杂进这些涉及道义的成分。”
“你觉得这样的爱就不纯粹了？”
“是的，我想要纯粹的爱。”
“纯粹的爱是什么样的爱呢？”
“单纯的，表达性的，自发产生的爱，没有目的的。”
“听你解释，你想要的这种爱似乎是一种本能的爱。”
“对的对的，就是那种天然的爱。”
“是不是有点像母亲对刚出生的婴儿那样的爱，怎么看都喜欢？”
林繁听到这里，愣住了，她看着林萧，眼泪开始夺眶而出。
“老师，我明白了。我要的的确是那样的爱，类似于出于本能的母爱。”
“林繁，你没享受过这样的爱。”
“是的，在福利院的时候，阿姨们对我很好，可那是责任和同情；后来养父母对我，也是喜欢，还有责任吧。我的确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爱，也没有机会去真正地、单纯地爱一个人，直到我遇到顾牧尧。”
“所以，你想从他那里得到纯粹的爱？”
“是的。所以，我不能告诉他我是孤儿，我不要我们的爱里掺进了责任、同情。”
“嗯，是的。但是这可能是超出了顾牧尧的理解范畴了，你觉得呢？”
林繁沉默了一会儿。
“是的，他不是我。他父母健全，他无法理解我的这些顾虑。”
“我们猜想一下，假如你是顾牧尧，爱了很多年姑娘原来是孤儿，自己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会是什么感受？”
“嗯……..假如是我的话，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很无能，很挫败。”
“你会不会觉得因为自己不够好，对方才不肯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你？”
“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
“你会想到这姑娘想要的是类似于本能的那种纯粹的爱吗？”
“这个…..不大可能吧，这么奇葩的想法，有几个人能想明白，又不是学心理学的！”
“学心理学的，也未必就能想到这层，还得看道行深不深。”
说到这里，林繁破涕而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我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这可不是我说的，你自己说的哈。”林萧大笑。
“林繁，你理解的爱是什么？”
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每个人对爱的理解不一样，包括她和顾牧尧的，也很可能不一样。
“我觉得爱是感觉和感受，是不需要经过思考的，就像当你看到一个人时，你会觉得他是你生命里的一部分，无论你们会不会在一起生活。而且，这样的爱基本上是没有目的的付出，因为爱对方就像爱自己。”
“你的爱很理想化，但是不是没有，只是现实中的确比较少。”
“老师，你不觉得大部分人的爱都是伴随着需求的吗？或者说错把需求当作爱？”
“是的，人们有时候分不清需求和爱，包括父母对子女的爱也常常是有条件的爱。”
“而且，我们最容易犯的错误是，自己的爱是有条件的，要求回报的，却往往要求对方能够无条件地爱我们。”
“老师，我不敢保证我能做到我所追求的纯粹的爱，但是我可以做到觉察需求，并且将爱和需求分离，这样就不会强人所难，对外界抱有不合理的期待，以至于因为没有被满足而产生沮丧、愤怒、怨恨等情绪。”
林萧看着此刻眼神坚定的林繁，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林萧，你是个很特别的姑娘，你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成长得很好。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咨询师的。”
林繁早已元神归位，神采飞扬了，整个人都通透舒畅极了，她想起了三毛笔下描述的“土耳其浴”，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