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司马错重新回到大帐内的时候,军师又坐在桌边饮茶了,只不过这次品得更加认真,竟没有察觉自己的到来。
司马错静静的走到军师对面的桌子上坐下,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一小杯很美的酒……他不喜欢喝茶,然后静静的品尝,就像军师一样。织只不过军师品茶更像是一个孺人雅士,而司马错品酒却像是一个花花公子抱着一个绝世美人儿,巴不得一口咬下去……
这时候,军师开口了,只见他只是淡淡的问道:“将军回来了。”头仍然没有抬,就像是一个正在灶头做饭的慈祥母亲询问自己务工回家的儿子。
司马错道:“是,一切按军师计谋安排。”
军师又道:“将军一定有很多疑问。”
司马错道:“不错,还请军师解疑。”
军师抬头看了司马错一眼,又低下头去把玩自己手中的茶杯,口中也依旧是那一沉不变的淡淡语气,道:“将军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马错无话可说……
并不是代表他已经没有疑惑,反而正是他有太多的疑惑,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军师又看了一眼司马错道:“将军是不是不知从何说起?”
司马错只好按下怒火道:“是。”
军师道:“那就我来说吧。”
司马错道:“洗耳恭听。”
军师道:“那就从我们入蜀开始吧。”
司马错无言,随便军师从哪里说起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只要能将问题说清楚就行,只要能把他心中所有的迷惑全部解决就行,军师道:“将军可还记得我在秦岭上说的在西蜀我最忌惮的两个人?”
司马错道:“记得,就是李建和林玉箫,军师昨天还提起过。”司马错的记忆并不差,昨天晚上,也可以说是今天晚上军师刚刚提过的,他还记忆犹新。
军师叹一口气道:“不错,就是他们俩。”
司马错道:“不知军师为何忌惮此二人?”语气间比较缓和,因为司马错已经知道,只要是提起这两个人,自己必须语气缓和,一旦有一丝的触犯,自己就又是一顿气,又是一顿不知名的气,当然气不是他自己发的,而是军师朝他发的。所以他只有死死地按下自己那颗已经怒不可遏的心,小心、详细的听军师的解答。
军师却没有直接回答司马错的问题,而是扯到一边,说道:“将军可知道。惠文王明明是发兵五十万,为何对外宣称三十万,而且还是三十万先行,二十万后来,在秦岭上才会和……”军师又停下说话,在司马错听得最入神的时候,然后慢慢的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喝上一口,然后才又继续缓缓说道:“而且一会和之后又分开呢?”
然后军师便再无话语。
司马错见军师已经有一会儿没有说话,才道:“这个,这个我还的确不知,还望军师指点。”
军师道:“有两个原因,其一,秦国现在虽是七国中最强的一个,但是军队也不过只有八十万左右,如果一下就出兵五十万,那么内部必然空虚,其他六国就会趁虚而入,如果只是六国中的任何一国引军侵犯秦国,那自然不需要怎么担心,秦国的铁骑定会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个不错,秦国的十万铁骑可以抵挡其他六国任何一个国家的几十万大军。”司马错见军师夸赞自己的国际,自己的军队是如何的强盛,也不禁接口道。
可是军师接下来的话却无疑如一瓢凉水泼在一堆熊熊燃烧的大火上,让这堆原本炽热的大火瞬间化为灰烬……
只听军师又道:“可是如果是六国联合而来,那秦国就危险了。”
司马错一气,怒匆匆的道:“六国来了又如何,还不是一样。”
军师也笑道:“还不是一样什么?”
“还不是一样有来无回。”司马错又怒匆匆的回答军师。
“哦?”军师讪笑道:“如果大将军在的话,那自然不一样,但是眼下大将军……”
“怎样?”司马错怒气仍然还未消去,不过听了军师的赞扬,怒气已经消去一大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眼下大将军在蜀国,俗话说,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说话间,军师又向前走了一步,离司马错更近。
“嗯,也是。”司马错居然捋着胡须笑道。
军师见司马错不再是怒气冲天,便又接着道:“然而三十万就不一样,还有五十万在国内,其他六国就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即使是六国联合也忌惮秦国的铁骑。”
司马错略微一点头,表示同意,又接着道:“那其二呢?”
军师道:“其二就是因为李建。”
司马错动容道:“李建?”
军师道:“正是。”
司马错叹气道:“我也想不通,就连六国都忌惮的几十万铁骑,为何大王要……”
为何要之后便无下文。
军师接口道:“将军是不是要说,为何大王如此忌惮李建,派连六国都忌惮的如此多的铁骑来对付他?”
司马错见军师猜到自己的意思,便又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一个李建居然值五十万军队,那是五十万铁骑啊。”说话间还做着极其夸张的手势,以表示自己的疑惑,然后又转过身,接着道:“真想不到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军师却长叹一口气道:“他太厉害了,我太了解他了。”目光又恢复平日的深邃,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
司马错道:“不知他有何过人之处?”
军师道:“七国之内。”刚一说完,军师又立马改口道:“不只是七国之内,普天之下,再难找到他这样的军事天才。”说话间,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期盼、却又尽是害怕之意。
“什么?”司马错似乎不明白。
军师却兴奋了:“对,普天之下都难找到这种人,就连当年的鬼谷子、孙膑也不是他的对手。”
“鬼谷子、孙膑?”司马错更加的惊奇、更加的疑惑。
鬼谷子是谁,他司马错只是听说过,并未见着其人,更没有交过手,但是孙膑是谁,他司马错实在是太清楚了,他们本就是同时代的人,在秦孝公还在当政时,司马错曾经随当时的大司马景监出使过一次齐国,而那次他恰巧就见着了孙膑在练兵,对于这个被同门师兄弟残害的老人,他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他的军事计谋,简直没得话说,而眼前军师居然说益州城内的那个李建,那个黄毛小儿竟然比孙膑还厉害,不得不使他惊奇。
然而军师却没有管司马错的惊奇与否,只是自顾自的依旧兴奋着道:“如果秦军只有三十万军队,决计拿不下益州。”
司马错也动容了,这是他进蜀国以来的无数次的动容中的一次,究竟自己在蜀国动过多少次容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了,不记得了,反正他只是记得在入蜀国短短的几天之内,他动容于害怕的次数比他以前一辈子的都还要多,只听司马错惊愕着道:“为何?”
军师一听司马错这话,似乎更加激动了,站起身,直直的,走到司马错身旁,伸出手,比划着,满脸激情的道:“将军可知今夜李建为何来偷袭,又为何敢来偷袭?”
司马错见军师如此情绪,更加的迷惑不解,木讷讷的道:“不知。”
要知道,眼前的军师在司马错面前可从来都是冷冷的,从来都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司马错都在怀疑这个军师究竟是不是人,若不是人,他究竟又是什么变的,若是人,为何没有常人所有的七情六欲。
只听军师转过身,望着帐外,又走到大帐门口,望着益州城,小声而又神秘的道:“因为李建已经知道。我军中无粮,所以敢来,所以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