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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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庾亮(子彬羲龢弟怿冰条翼)(10)

复转尚书仆射。时豫州刺史谢奕卒,简文遽使彪之举可以代奕者。对曰:“当今时贤,备简高监。”简文曰:“人有举桓云者,君谓如何?”彪之曰:“云不必非才,然温居上流,割天下之半。其弟复处西藩,兵权尽出一门,亦非深根固蒂之宜也。人才非可豫量,但当令不与殿下作异者耳。”简文颔曰:“君言是也。”

后以彪之为镇军将军、会稽内史,加散骑常侍。居郡八年,豪右敛迹,亡户归者三万余口。桓温下镇姑孰,威势震主,四方修敬,皆遣上佐纲纪。彪之独曰:“大司马诚为富贵,朝廷既有宰相,动静之宜自当谘禀。修敬若遣纲纪,致贡天子复何以过之!”竟不遣。温以山阴县折布米不时毕,郡不弹纠,上免彪之。彪之去郡,郡见罪谪未上州台者,皆原散之。温复以为罪,乃槛收下吏。会赦,免,左降谪为尚书。

顷之,复仆为射。是时温将废海西公,百僚震栗,温亦色动,莫知所为。彪之既知温不臣迹已著,理不可夺。乃谓温曰:“公阿衡皇家,便当倚傍先代耳。”

命取《霍光传》。礼度仪制,定于须臾,曾无惧容。温叹曰:“作元凯不当如是邪!”时废立之仪既绝于旷代,朝臣莫有识其故典者。彪之神彩毅然,朝服当阶,文武仪准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温又废武陵王遵,以事示彪之。彪之曰:“武陵亲尊,未有显罪,不可以猜嫌之间,便相废徙。公建立圣明,遐迩归心,当崇奖王室,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详。”温曰:“此已成事,卿勿复言。”

及简文崩,群臣疑惑,未敢立嗣。或云,宜当须大司马处分。彪之正色曰:“君崩,太子代立,大司马何容得异!若先面谘,必反为所责矣。”于是朝议乃定。及孝武帝即位,太皇太后令以帝冲幼,加在谅闇,令温依周公居摄故事。事已施行,彪之曰:“此异常大事,大司马必当固让,使万机停滞,稽废山陵,未敢奉令。谨具封还内,请停。”事遂不行。

温遇疾,讽朝廷求九锡,袁宏为文,以示彪之。彪之视讫,叹其文辞之美,谓宏曰:“卿固大才,安可以此示人!”时谢安见其文,又频使宏改之,宏遂逡巡其事。既屡引日,乃谋于彪之。彪之曰:“闻彼病日增,亦当不复支久,自可更小迟回。”宏从之,温亦寻薨。

时桓冲及安夹辅朝政,安以新丧元辅,主上未能亲览万机,太皇太后宜临朝,彪之曰:“先代前朝,主在襁抱,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政事,终是顾问仆与君诸人耳。今上年出十岁,垂婚冠,反令从嫂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是翼戴赞扬立德之谓乎!二君必行此事,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时安不欲委任桓冲,故使太后临朝决政,献替专在乎自己。彪之不达安旨,故以为言。安竟不从。

寻迁尚书令,与安共掌朝政。安每曰:“朝之大事,众不能决者,谘王公无不得判。”以年老,上疏乞骸骨,诏不许。转拜护军将军,加散骑常侍。安欲更营宫室,彪之曰:“中兴初,即位东府,殊为俭陋,元明二帝亦不改制。苏峻之乱,成帝止兰台都坐,殆不蔽寒暑,是以更营修筑。方之汉魏,诚为俭狭,复不至陋,殆合丰约之中,今自可随宜增益修补而已。强寇未殄,正是休兵养士之时,何可大兴功力,劳扰百姓邪!”安曰:“宫室不壮,后世谓人无能。”彪之曰:”任天下事,当保国宁家,朝政惟允,岂以修屋宇为能邪!”安无以夺之。”故终彪之之世,不改营焉。

加光禄大夫、仪同三司,未拜。疾笃,帝遣黄门侍郎问所苦,赐钱三十万以营医药。太元二年卒,年七十三。即以光禄为赠,谥曰简。二子:越之,抚军参军;临之,东阳太守。

棱字文子,彬季父国子祭酒琛之子也。少历清官。渡江,为元帝丞相从事中郎。从兄导以棱有政事,宜守大郡,乃出为豫章太守,加广武将军。棱知从兄敦骄傲自负,有罔上心,日夕谏诤,以为宜自抑损,推崇盟主,且群从一门,并相与服事,应务相崇高,以隆勋业。每言苦切。敦不能容,潜使人害之。

弟侃,亦知名,少历显职,位至吴国内史。

虞潭,字思奥,会稽余姚人,吴骑都尉翻之孙也。父忠,仕至宜都太守。吴之亡也,坚壁不降,遂死之。潭清贞有检操,州辟从事、主簿,举秀才,大司马、齐王冏请为祭酒,除祁乡令,徙醴陵令。值张昌作乱,郡县多从之,潭独起兵斩昌别率邓穆等。襄阳太守华恢上潭领建平太守,以疾固辞。遂周旋征讨,以军功赐爵都亭侯。陈敏反,潭东下讨敏弟赞于江州。广州刺史王矩上潭领庐陵太守。

绥抚荒余,咸得其所。又与诸军共平陈恢,仍转南康太守,进爵东乡侯。寻被元帝檄,使讨江州刺史华轶。潭至庐陵,会轶已平,而湘川贼杜弢犹盛。江州刺史卫展上潭并领安成太守。时甘卓屯宜阳,为杜弢所逼。潭进军救卓,卓上潭领长沙太守,固辞不就。王敦版潭为湘东太守,复以疾辞。弢平后,元帝召补丞相军谘祭酒,转琅邪国中尉。

帝为晋王,除屯骑校尉,徙右卫将军,迁宗正卿,以疾告归。会王含、沈充等攻逼京都,潭遂于本县招合宗人,及郡中大姓,共起义军,众以万数,自假明威将军。乃进赴国难,至上虞。明帝手诏潭为冠军将军,领会稽内史。潭即受命,义众云集。时有野鹰飞集屋梁,众咸惧。潭曰:“起大义,而刚鸷之鸟来集,破贼必矣。”遣长史孔坦领前锋过浙江,追蹑充。潭次于西陵,为坦后继。会充已擒,罢兵,征拜尚书,寻补右卫将军,加散骑常侍。

成帝即位,出为吴兴太守,秩中二千石,加辅国将军。以讨充功,进爵零县侯。苏峻反,加潭督三吴、晋陵、宣城、义兴五郡军事。会王师败绩,大驾逼迁,潭势弱,不能独振,乃固守以俟四方之举。会陶侃等下,潭与郗鉴、王舒协同义举。侃等假潭节、监扬州浙江西军事。潭率众与诸军并势,东西猗角。遣督护沈伊距管商于吴县,为商所败,潭自贬还节。

寻而峻平,潭以母老,辄去官还余姚。诏转镇军将军、吴国内史。复徙会稽内史,未发,还复吴郡。以前后功,进爵武昌县侯,邑一千六百户。是时军荒之后,百姓饥馑,死亡涂地,潭乃表出仓米振救之。又修沪渎垒,以防海抄,百转赖之。

咸康中,进卫将军。潭貌虽和弱,而内坚明,有胆决,虽屡统军旅,而鲜有倾败。以毋忧去职。服阙,以侍中、卫将军征。既至,更拜光禄大人、开府仪同三司,给亲兵三百人,侍中如故。年七十九,卒于位。追赠左光禄大夫,开府、侍中如故,谥曰孝烈。子仡嗣,官至右将军司马。仡卒,子啸父嗣。

啸父少历显位,后至侍中,为孝武帝所亲爱,尝侍饮宴,帝从容问曰:“卿在门下,初不闻有所献替邪?”啸父家近海,谓帝有所求,对曰:“天时尚温,{制鱼}鱼虾鲊未可致,寻当有所上献。”帝大笑。因饮大醉,出,拜不能起,帝顾曰:“扶虞侍中。”啸父曰:“臣位未及扶,醉不及乱,非分之赐,所不敢当。”

帝甚悦。隆安初,为吴国内史。征补尚书,未发,而王廞举兵,版啸父行吴兴太守。啸父即入吴兴应廞。廞败,有司奏啸父与廞同谋,罪应斩。诏以祖潭旧勋,听以疾赎为庶人。四年,复拜尚书。桓玄用事,以为太尉左司马。寻迁护军将军,出为会稽内史。义熙初,去职,卒于家。

<马斐>字思行,潭之兄子也。虽机干不及于潭,然而素行过之。与谯国桓彝俱为吏部郎,情好甚笃。彝遣温拜<马斐>,<马斐>使子谷拜彝。历吴兴太守、金紫光禄大夫。王导尝谓<马斐>曰:“孔愉有公才而无公望,丁潭有公望而无公才,兼之者,其在卿乎!”官未达而丧,时人惜之。子谷,位至吴国内史。

顾众,字长始,吴郡吴人,骠骑将军荣之族弟也。父秘,交州刺史,有文武才干。众出后伯父,早终,事伯母以孝闻。光禄朱诞器之。州辟主簿,举秀才,除余杭、秣陵令,并不行。元帝为镇东将军。命为参军。以讨华轶功,封东乡侯,辟丞相掾。秘卒,州人立众兄寿为刺史,为州人所害,众往交州迎丧,值杜弢之乱,崎岖六年乃还。秘曾莅吴兴,吴兴义故以众经离寇难,共遗钱二百万,一无所受。

及帝践阼,征拜驸马都尉、奉朝请,转尚书郎。大将军王敦请为从事中郎,上补南康太守。会诏除鄱阳太守,加广武将军。众径之鄱阳,不过敦,敦甚怪焉。

及敦构逆,令众出军,众迟回不发。敦大怒,以军期召众还,诘之,声色甚厉。众不为动容,敦意渐释。时敦又怒宣城内史陆喈,众又辨明之。敦长史陆玩在坐,代众危惧,出谓众曰:“卿真所谓刚亦不吐,柔亦不茹,虽仲山甫何以加之!”

敦事捷,欲以众为吴兴内史。众固辞,举吏部郎桓彝,彝亦让众,事并不行。敦镇姑孰,复以众为从事中郎。敦平,除太子中庶子,为义兴太守,加扬威将军。

苏峻反,王师败绩,众还吴,潜图义举。时吴国内史庾冰奔于会稽,峻以蔡谟代之。前陵江将军张悊为峻收兵于吴,众遣人喻悊,悊从之。众乃遣郎中徐机告谟曰:“众已潜合家兵,待时而奋,又与张悊克期效节。”谟乃檄众为本国督护,扬威将军仍旧,众从弟护军将军飏为威远将军、前锋督护。吴中人士同时响应。

峻遣将弘徽领甲卒五百,鼓行而前。众与飏、悊要击徽,战于高莋,大破之,收其军实。谟以冰当还任,故便去郡。众遣飏率诸军屯无锡。冰至,镇御亭,恐贼从海虞道入,众自往备之。而贼率张健、马流攻无锡,飏等大败,庚冰亦失守,健等遂据吴城。众自海虞由娄县东仓与贼别率交战,破之,义军又集进屯乌苞。会稽内史王舒、吴兴内史虞潭并檄众为五郡大督护,统诸义军讨健。潭遣将姚休为众前锋,与贼战没。众还守紫壁。

时贼党方锐,义军沮退,人咸劝众过浙江。众曰:“不然。今保固紫壁,可得全钱唐以南五县。若越他境,便为寓军,控引无所,非长计也。”临平人范明亦谓众曰:“此地险要,可以制寇,不可委也。”众乃版明为参军。明率宗党五百人,合诸军,凡四千人,复进讨健。健退于曲阿,留钱弘为吴令。军次路丘,即斩弘首。众进住吴城,遣督护朱祈等九军,与兰陵太守李闳共守庱亭。健遣马流、陶阳等往攻之。闳与祈等逆击,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

峻平,论功,众以承檄备义,推功于谟,谟以众唱谋,非己之力,俱表相让,论者美之。封鄱阳县伯,除平南军司,不就。更拜丹阳尹、本国大中正,入为侍中,转尚书。咸康末,迁领军将军、扬州大中正,固让不拜。以母忧去职。

穆帝即位,何充执政,复征众为领军,不起。服阙,乃就。是时充与武陵王不平,众会通其间,遂得和释。充崇信佛教,众议其糜费,每以为言。尝与充同载,经佛寺,充要众入门。众不下车。充以众州里宿望,每优遇之。以年老,上疏乞骸骨,诏书不许。迁尚书仆射。永和二年卒,时年七十三。追赠特进、光禄大夫,谥曰靖。长子昌嗣,为建康令。第三子会,中军谘议参军。时称美士。

张闿,字敬绪,丹阳人,吴辅吴将军昭之曾孙也。少孤,有志操。太常薛兼进之于元帝,言闿才干贞固,当今之良器。即引为安东参军,甚加礼遇。转丞相从事中郎,以母忧去职。既葬,帝强起之,闿固辞疾笃。优命敦逼,遂起视事。

及帝为晋王,拜给事黄门侍郎,领本郡大中正。以佐翼勋,赐爵丹阳县侯,迁侍中。

帝践阼,出补晋陵内史,在郡甚有威惠。帝下诏曰:“夫二千石之任,当勉励其德,绥齐所莅,使宽而不纵,严而不苛,其于勤功督察,便国利人,抑强扶弱,使无杂滥,真太守之任也。若声过其实,古人所不取。功乎异端,为政之甚害,盖所贵者本也。”闿遵而行之。时所部四县并以旱失田,闿乃立曲阿新丰塘,溉田八百余顷,每岁丰稔。葛洪为其颂。计用二十一万一千四百二十功,以擅兴造免官。后公卿并为之言曰:“张闿兴陂溉田,可谓益国,而反被黜,使臣下难复为善。”帝感悟,乃下诏曰:“丹阳侯闿昔以劳役部人免官,虽从吏议,犹未掩其忠节之志也。仓廪国之大本,宜得其才,今以闿为大司农。”闿陈黜免始尔,不宜便居九列。疏奏,不许,然后就职。帝晏驾,以闿为大匠卿,营建平陵,事毕,迁尚书。苏峻之役,闿与王导俱入宫侍卫。峻使闿持节权督东军。王导潜与闿谋,密宣太后诏于三吴,令速起义军。陶侃等至,假闿节,行征虏将军,与振威将军陶回共督丹阳义军。闿到晋陵,使内史刘耽尽以一部谷,并遣吴郡度支运四部谷,以给车骑将军郗鉴。又与吴郡内史蔡谟、前吴兴内史虞潭、会稽内史王舒等招集义兵,以讨峻。峻平,以尚书加散骑常侍,赐爵宜阳伯。迁廷尉,以疾解职,拜金紫光禄大夫。寻卒,时年六十四。子混嗣。闿笺表文议传于世。

史臣曰:季孙行父称见有礼于其君者,如孝子之养父母;无礼于其君者,如鹰鹯之逐鸟雀。是以石碏戮厚,叔向诛鲋,前史以为美谭。王敦之恶,不足矜其类。然而朱家容布,为大侠之首;郦寄载吕,兴卖友之讥。亦所以激扬风俗,弘长名教。王彬舣船而厚其所薄,王舒沈江而薄其所厚,较之优劣,断乎可知。

思行、彪之厉风规于多僻之日,虞潭、顾众徇贞心于危蹙之辰。龙管为出纳之端,{制鱼}鱼非献替之术,啸父之对,何其鄙欤!

赞曰:处明夙令,声颓暮年。允之骍角,无弃山川。暠称多艺,绸缪哲后。二三其德,亦孔之丑。世儒愤发,恸顗陵敦。彪之不挠,宁浩旋温。顾实南金,虞惟东箭。铣质无改,筠心不变,公望公才,<马斐>为其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