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姑瑶钟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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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牵马

钟吾焉第二日醒来欲先行离开,可自己的马仍在瓦剌人的马厩里,自己其实并非使团身份,又无使团令牌,这样贸然前去要马,怕是瓦剌人不会给。

钟吾焉这时想到朱樾容,除了他或许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到自己了。

钟吾焉走近到朱樾容的营帐前,撞见他出门,正想叫住他。但他没看到她,只是急匆匆往别处走。钟吾焉环顾四周,这朱樾容一个人急匆匆能去哪里。她默默跟在朱樾容身后,她这跟踪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朱樾容竟直直来了瓦剌人的马厩,“难道他也要先行离开?”

只见朱樾容拿起使团令牌轻易进入马厩中,牵出他之前那匹马。

钟吾焉见他进去了,便也昂首走去,可被守着马厩的瓦剌人拦住了,“什么人!”

“我同他一起的!”钟吾焉指着朱樾容。

朱樾容只顾着拍那马的头,根本没注意到她。

“令牌呢?”

“弄丢了。”

“玩我呢!没有令牌不能入内。”

“我真是和他一起的,不信你问他。”

守卫回头看一眼朱樾容,见他低头专注看马,便又回过头道:“闲杂人等快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钟吾焉看一眼没有反应的朱樾容,冲着他叫一声:“朱樾容!”

朱樾容听到喊声回过头,收袖直直走过来看一眼钟吾焉,又转脸对那守卫道:“我们是一道的,都是大明派来的使者。”

那守卫听此仍杵在那里面色不改道:“姑娘来这所为何事?”

“当然是牵我的马,还能有什么事。”

“一支令牌只能带一匹马。”

钟吾焉目瞪口呆道:“我都说了我令牌丢了,我的马真在里面,你让我进去!”

“你可以进去,但是我说了,一支令牌只能带走一匹马!”

“你!”

“谁知道你们汉人是不是想用这样的借口骗走我们的马!”守卫直视前方挑衅道。

“喂!谁稀罕你们的马!那可是我义父的良马!我看是你们想强占我的马!”

守卫只是昂首瞪目立在那,不再说话。

钟吾焉气冲冲走进马厩,找到那匹马,直直牵出去。

守卫挡在前面,“你们来时我清点过,马的数量就是令牌数,今日你们只能带走一匹马。”

“那你那日没看见本姑娘牵这匹马进来吗!”

“来人众多,我怎么会记得!况且我觉得姑娘实在面生,肯定没见过。总之今天你不能带走这匹马,如果马数出了错,我可承担不起。”

“让开!”钟吾焉看着他道。

守卫僵僵站在那里,朱樾容突然对那守卫道:“小哥为何要拦着我带马呢?今日我们便是要带这匹马出去。”

守卫见朱樾容并未牵马,便让出一条道,不再说话。

钟吾焉疑惑看朱樾容一眼,可朱樾容只是迈步便悠悠走开了。

钟吾焉牵着马追上他,“你也要离开了?”

朱樾容淡淡道:“这么说钟姑娘今日是不想再搅了杨大人的场?”

“我来本就不是为了这事。”

“赶了这么远的路,如今什么都没做便要打道回府了,你不会觉得冤枉吗?”朱樾容挑衅笑着。

钟吾焉牵着马绳,道:“谁说我什么都没做了,你可别忘了甄掌柜和木真可是我捉拿的。况且还让我遇上了欧冯潘,现在我只想阻止欧冯潘为非作歹。”

“欧冯潘可不好对付,一招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朱樾容说罢便将马绳夺过,牵着马便急匆匆走在前面。

“朱樾容!这是我的马!”

朱樾容道:“这是你的马,但是我从马厩牵回的马,你放心,回到大明后我会还给李贤大人的。”

钟吾焉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狡黠笑着便纵身一跃跳到那马背上。那马竟也没有受惊,依旧平静向前去。

钟吾焉得意坐在马背上,“朱马夫,辛苦你了!”

朱樾容瞬时放下马蹬踩上马蹬纵身也跃到马背上。

钟吾焉顿时一惊,直觉有一股气息在自己背后淌过。他坐得很靠后,恰恰碰不到她。风过,钟吾焉只觉得背后有衣襟在飘来,虽然朱樾容确实是做得离她很远。

钟吾焉没转脸,只是俯身拉起马缰木木道:“你干嘛。”

朱樾容如泥塑木雕般坐在后边,淡淡道:“如果钟姑娘不介意的话只能这样了,虽然朱某还是有点介意的。”

“我介意!”钟吾焉拽着缰绳努嘴道。

“介意的话钟姑娘下马便是,这马可是朱某从马厩牵出来的。”

“男女有别,你下去!”钟吾焉苦脸道。

朱樾容仍是一动不动处在马背上,“你放心,我对你可没半点非分之想,况且你现在身着男装,对你的名誉也便不会有影响。京城路远,钟兄还是快些赶路。”

……

钟吾焉将余光投到左方,挥起马鞭,那马便急速奔去,完美躲过瓦剌人的营帐。

“初次见钟兄是在于先生家里,当时以为钟兄只是文弱书生,没想到钟兄骑术了得。”朱樾容在后面发出调侃的声音。

初次见是在于伯伯家?这朱樾容果真是健忘,竟记不得同我在占风铎外见过。

“初见容世子时我以为容世子是谦逊温婉的翩翩公子,没料到容世子竟是这般无赖之人。”钟吾焉勾嘴笑道。

“那钟兄对我的第一印象还是很准的,我还以为钟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朱樾容轻笑道。

“有眼不识泰山的怕是你吧。”

“钟兄说五年前在襄阳碰到的人是个傻小子,可据我所知,他可不是什么傻小子。”

“你……”钟吾焉只觉背后一凉。

朱樾容笑道:“自然不是我,只是这人我认得,还很熟悉。”

钟吾焉放慢马速,“你说的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送了你一个木雕,说那是容木大侠。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不就是五年前的事吗?过了那么久,该忘的都忘了。”

“他可真是叫容木?”

“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钟兄对他起了意?”

钟吾焉歪头笑道:“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可能就起了意呢,不过是想找到他当面同他道谢罢了。你快告诉我他是谁,现在在哪里?等我处理完欧冯潘的事之后就亲自去找他道谢。五年前是他救了我。”

“他如今还在襄阳,其他的,我就没必要告诉你了。”朱樾容说罢便闭目养神去了。

“你说清楚!”

朱樾容没反应。

“你倒是说呀!”钟吾焉喊道,“朱樾容!”

“别说话,让我睡会儿。”朱樾容声音淡如云烟。

真是个怪人。

钟吾焉将马速放慢下来,朱樾容竟真在马背上睡着了。因为她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噜声。

原来长得这般文雅的世子也会打呼。

明月驱走白日,夜色微沉时,钟吾焉将马停下,纵身一跃便下了马。

这朱樾容竟能在马背上睡得这般安稳,如此颠沛的马背,他是如何睡着的。

月光披在他身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光晕。可朱樾容不一会儿便醒来,慢慢睁开眼,纵身也下马来。

“你怎么醒了。”钟吾焉道。

朱樾容抬头看这附近,钟吾焉是将马停在一家客栈前的。这只是一家小小的客栈,但却有几分暖意,灯光微黄烛光摇晃。

两人走近这家客栈,掌柜是一位微胖妇人。只见她弓背坐在灯下坐女工,眼神专注,似乎没觉察到二人的进来。

“掌柜?”钟吾焉轻轻道。

那掌柜未抬头,仍是低头专注做着那女红,道:“今日没客,我这共三间客房,你们自行挑着入住便是,勿要打搅我。”

钟吾焉耸肩看一眼朱樾容,朱樾容回她一眼便往其中一间客房走去了。

钟吾焉站在那里看着掌柜,这家客栈看起来再无他人常住。这掌柜竟敢独自守着这沿路的客栈。钟吾焉看她的手上长着厚厚的茧,那茧的位置和做女红的位置不对。这掌柜,应该不只是掌柜这么简单。

“姑娘,好奇心害死猫。”掌柜低头道。

钟吾焉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服饰,自己明明一身男装,这掌柜竟能认出自己的女儿身。难道是自己的声音出卖了自己?

“掌柜真是好眼力,竟能认出我是女儿身。”钟吾焉软道。

那掌柜仍是低头,“老身瞎了几年,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老身眼力好的。”

……她竟是盲人……

“掌柜,我并非有意的。”钟吾焉万万没料到她是位盲人。钟吾焉抬头看她手上的女红,那针脚竟是一位盲人缝出来的,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听你的声音该是赶了很久的路吧。”

“是。”

“那便早些歇下吧。”掌柜说罢便又专注做起女红。

钟吾焉心下自思这掌柜真是位奇怪的妇人,不过看她手上的茧的位置和厚度,应该是从小便习剑的,这大概也是她一位女子敢孤身开这家客栈的原因吧。

钟吾焉最后看那掌柜一眼,只见她低头用两手熟稔地下着针线,两只眼睛混沌,确实是失明的样子。她概是到了四十岁的年纪,背有些驼,但整个身板是健硕的。她的眉很粗很浓,倒是有几分英气。

钟吾焉转身进了另一间客房。这家客栈是简陋些,但其中设施齐全,干净整洁。钟吾焉所进的这间客房整洁得紧,怕是有个月没人住过了。这婆子的客栈着实冷清得紧。

钟吾焉转念想到朱樾容,他是襄宪王的世子,娇生惯养惯了,会习惯这样简陋的客栈吗?不过那占风铎确实也不是什么极度豪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