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就是我这一生犯下最大的错误。”
她抚摸着腰间白玉佩,笑得凄然:“此生十八载痴恋,我自情深不悔。往年八十载相思,独受矣。”
“我宁醉死明月下,不敢碎玉斩情丝。”
“抛却过往,我便复名醉玉,如何?”
他的眼眶早已润湿:“你一人承受相思之苦,我如何舍得?”
“吾非一人。我不碎玉,你也碎不得,便是忘了我,也不许遗了玉。今生情分已尽,来世再重逢,不迟。”她道。
“嗯……”
他垂眸,将手中西湖水一饮而尽。
她仰头不再看他,逼回眼角的泪水。
一捧清水湮灭五载爱恋,一帘烟雨浸湿过往流年。
从今往后,是非苦楚、悲欢喜乐,一人独享。
……
从悲哀的往事中回过神来,沈醉玉暗笑自己痴情无药。
整整十年了啊……
十年间,没有哪一天她是不思念他的。
可是只要那人在一天,他们就一天不能在一起……
沈醉玉抿紧唇瓣:“芷瑶,我们进去吧。”
羲芷瑶可没有错过沈醉玉面对西湖时的复杂表情,她凝眸,想着,她或许知道要替母亲还些什么债了。
情能医人,亦能害人。
唉……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
踏过白石拱桥,掠过尖顶石塔,往前再走一段路后向左拐。
长长的回廊落入眼中,便是十里长亭之感。起始第一座亭上悬了块红木牌匾,上书亭名,亭门两侧则各书一句古诗。
羲芷瑶本无心赏景,却在回眸瞥见沈醉玉目光中流露出的追忆后顿住脚步,拽她进了长亭。
曲折弯绕几番,见得疏窗青竹,光影斑驳,沈醉玉眼中神采愈盛,忍不住忆起当年与他折花攀柳、湖上泛舟的朦胧写意的日子,那时她总会叹惋于美景不为人知,他则会笑着与她戏言,我们便不是人了罢?可如今……
她的眸光黯淡了一瞬。
出亭后一转,又是名唤“啖荔亭”之处。
羲芷瑶望见这名字,忍不住想起宋朝伟大词(吃)人(货)苏轼的诗句:“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
啖荔亭中央置了幅一人高的木雕画,左上角琢有三字行楷“荔豐圖”,沈醉玉见此,情不自禁停下脚步。
左下角是远山幽草,还有近处牵着牛犊的牧童;右侧是在水草丛间嬉戏的白鹭和青绿荷叶上盛着的亭亭荷花,以及横斜的枝干上伫立的燕雀。
剩下的空间呢,就全给了素枝玉叶上悬挂着的数不清的荔枝,枝上偶现的飞鸟和忙着采摘荔枝的小童。
无比华丽的画卷。
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样。
都还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她每年都会来一次西湖,为了放下书满了她思念、在湖面上漂泊的莲灯。
可她却从未来过这里。
她以为,十年了,这里早该换了一副崭新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