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爆裂的悲哀1
“够了!够了!你住口!住口!”玄女的话,每一句,都让颜奎极度紧绷的神经崩裂,抓着袍带的手,在颤抖,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去,暴雨后的岩石湿滑松软,每退一步,便有石头往山下滚落,而底下是笔直的山崖,崖下,是一方小院,白墙黑瓦,犹如水墨书画一般,当院开着,一片烂漫桃花。
“我要你手中的剑……吧你的剑给我!”呼吸急促,额前的刘海被汗水粘湿,颜奎向君怀洛摊开掌心,手背上的钢爪,皆已在方才抵挡君怀洛的一击中尽数折断。
“什么?”此刻君怀洛的心神已全被那在寸寸滑落的红袍吸引了去,颜奎突然提出的要求,恍惚间没有仔细去听。
“我说,我要你手中的心剑!快把那剑给我!快点!”眼角瞥见妃色衣裙步步靠近,颜奎心浮气躁的大吼催促。
“好。”话音未落,没有丝毫犹豫,那把陪伴了他万年的心剑便被君怀洛当空抛出……她本以为,那个为凰生死相随的男子,一定不会伤害凰罗,大不了,取了心剑想要他的命而已。然而,他却看见,严奎稳稳的接住了心剑,却将手中的袍带,突然的,放开。
那一刻,他的世界里,突然没有了声音,他甚至听不见自己声嘶力竭的喊出了那个,只有在心底才能温柔呼唤的名字。凰。
他甚至不知道,他那银色的战甲犹如一颗流星般,向着那抹红色掠去,然后,又一同的在凌烈的风中,直直的坠落。
母亲在崖顶凄厉的尖叫,他听不见,颜奎欣喜若狂的眼神,他看不见。
他只紧紧的抱着那红色的衣袍,闭上了眼睛,那双,犹如星辰之上最为璀璨的星芒。
凰,你可听见,风在耳边疾驰呼啸的声音?多久以前,当我还以为你是花妖的时候,似乎也一同经历过这样坠落的感觉,那时,你为我而跃下,这次,换我追随。不过可惜的是,我的手中,已无心剑,不能救你,你可会怪我没用?
凰,我说过,你的生,死,由我而定,你可知,倘若可以,即便五届皆亡,即便神魔尽灭,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继续活着……我以为,我能做到父亲做不到的,我以为,只要拼尽一切,便能守护住我爱的人,守护住你。
凰,我究竟太过天真了吧。你说,我们是天于地的距离,你说,你想紧紧握住天宇之上那颗最明亮的星。那么,近日我就让它坠落下来,陪你。
凰,你害怕死么?我们体内流淌着的父亲的鲜血,将会唤起天魔大战中都不曾灭亡的最凶残的魔物,它们会将我们的肉体和灵魂片片撕裂。凰。你怕么?若我紧紧的抱着你,不放开,你的害怕,会不会少一点?
凰,即便是死亡,是无尽的黑暗,我会陪你,永生永世,我必不会离开你。
凰,你该知道的,我,爱你。
天宇之上,曾有那么一刻璀璨的明星闪耀世间,美丽,却又寂寞,没有人知道,悬挂在黑色的夜空中的它,是何等的害怕黑暗。
天宇之下,曾有那么一双手无力的举起,想要温柔的安抚,那颗明星的寂寞和悲哀,纤细的手腕,洁白无暇的美好。然而终究在那遥不可及的距离面前,颓然落下。
然而,今夜,星空之上最为美丽的星辰已经坠落,重重的砸落在桃花盛开的林院中,片片花瓣,如血泪般漫天哭泣。
花林中,银色的铠甲片片裂开,鲜红的血,慢慢的慢慢的自铠甲间不住的流淌出来,在身下蕴开出一朵巨大美丽的花朵,渗透进带着桃花馨香的土壤之中,俊美的面容,已是惨不忍睹,然而那嘴角之上,却凝固了一抹温柔的笑靥,谁人能知,那般冰冷高傲的天神,竟也能笑的如此温柔。
在生命的尽头,这样的笑容,因为谁?
也许,他终于可以摆脱那相思的苦痛,也许,他终于懂得了,究竟何为爱情。
又或许,他终于发现,他所爱的人,没有死去。
那么,即便他死了,又有何殇?
他的怀中,是一具红色袍布包裹的躯体,然而,被梅枝撕裂的红袍处,入出的却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的面孔。
高耸入云的望天崖上,传来男子的朗声大笑:“君怀洛,当初,你施计借凰之手杀了我,让凰离开了我,那么,今日,我便如数奉还。哈哈!”
冷蓝色的心剑被举向苍穷,严奎伫立崖边痛快的笑着,而他身边的玄女,却看着红色的玄月,面色苍白的缓缓摇头。“不……不……你们不能吃我的儿子!你们不能吃我的儿子,那是我与他唯一的骨血,那是我君歆尤的儿子!”泪水凌乱的落下,多久了,她多久没有再哭泣了,自火翼走后,她以为自己早已没有了泪水……为何会这样,为何会这样……为何星宿上第一个死去的,会是她的儿子。
金色的光华,自女子体内发出,她向着苍天怒吼,“火翼!你为何还不出来,你可以不管我,不爱我,但却不可以不救洛儿,火翼,我要你出来!你快给我出来!”
当天际有一颗流星陨落的时候,我的心,突然的空了。
不知为何,没有预兆,那本是温暖的胸膛仿佛瞬间一片冰凉,那原本惶惶跳动的心脏仿佛寂静无声,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洛……为何你的星辰……坠落了?
这儿,是半山腰的一处废弃已久的破败庙宇,我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干枯的稻草掩盖了我的身形,颜奎走时封了我的穴道,此时,我只能无法动弹的望着屋顶一角,露出的那片星光,然而那颗百世以来,只要我抬头,便能看见的美丽星辰。却在一瞬间,消失于天际。
风,灌进了庙宇残破的空穴之中,仿佛呜咽的哭泣,金漆败落的巨大佛像前,案上的香烛,被风吹灭。
我的四周是静默与黑暗,没有了那颗星辰的照耀,亦没有有人为我去燃起那一堆温暖的篝火。
洛。你可也在这座山顶之上?我该是遗憾还是该庆幸,颜奎将我安置于此处。虽然难再见你,却也能逃避不看你与颜奎的厮杀。我不敢去想结果,只是静静的坐着,如同死去一般安静。
耳边,仍旧残留颜奎离去时的嘶吼,当他欲将裹于我身上的红袍包裹起那具卫兵的尸体时,当他在昏黄的烛光下看清我假装昏睡的面貌时,竟然在无声的片刻后,仰天哭啸,负起那具早已冰冷的尸体,向着山顶急速奔去,怒吼着,君怀洛,我要亲手杀了你。
我猛然睁开了双眼,然而,颜奎的身影早已远去,而自己,以是动弹不得。
颜奎去了有多久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为何时光,会变的如此漫长,屋瓦上有水滴一声一声的落下,缓慢而有节奏,红柱前的佛像看起来时如此平和宁静,然而仁慈的面目上,却被尘世光阴所腐蚀,斑驳龟裂,掉落下片片金漆。一光面仍是微笑俯瞰世人的神颜,一面却是可怖诡异,腐朽败坏的侧脸。那样的对比,让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