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木水相别再遇成魔
眼前,一条条发着红色火光的裂缝如剑般的劈裂着大地,视线也因蒸腾的热气而扭曲。若我不再快些过去,只怕颜奎便会掉落入那滚烫的岩池之中,尸骨全无。
心中焦急,我疯了般的回身怒吼,“是!我爱他!因为只有颜奎会体谅我,因为只有颜奎才懂得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明白不管我犯什么错他都会原谅我,只要我一句话,什么声名威望他统统不要,只要我高兴,山高水远,他与我同去,甚至即便我杀了他,他也依然对着我温柔的笑……你说,这样的男子,我该不该爱?我亏欠他太多了,如今我再不能将他丢弃!”泪如雨下,呼吸湍急,几乎用尽全力的呼喝以及鼻息间硝石的气息,皆让我喉中涩哑刺痛如同灼烧,气衰力败,虚脱的倒入他怀中,声嘶力竭的咆哮渐渐的转为无力的哭喊,一声声哭诉,宛若哀求。我望着他,满目清冷,“你来这妖界,本不就是为杀我而来的吗?何不干脆,今时今日就让我与颜奎双双葬于这山石火海之中,这样,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快点走吧,我只是一名低贱无耻的妖女,人人得而诛之,而你却是天魔两界的后裔,你我便如同苍天与壤土。只有缘相望,却永不能触及……”
我这般用尽心力倾吐而出的话,那挥剑劈石护我在怀的天神却置若罔闻。将虚脱无力的我横抱起身,硝石间,他突然凌了面容向我望来,他的眼神狂妄而霸道,仿若主宰一切的神主,又似逆天独行的魔君。这样的面容,摄人心魄的耀目。深深望着我,直达我的心魂,他启唇向我宣读我的命运。决绝的丝毫没有半点辩驳的余地。
他宣判:“无论你是谁,花妖或者凰罗,遇上了我。你的生,或死。一切便都将由我来决定。而你,只有服从。”
闻言,在他温暖而有力的怀中,我抬眼去望那能定我命运,专属于我的俊伟天神,无奈苦笑,认命的闭上双目。他本就是这样的男子,但凡那千年的冰封一旦燃起,便就将会如同燃尽万物天地的红莲业火一般,燎原而起,摧枯拉朽而去。
我爱的人,本就是这般的男子。
闭上眼,安睡怀中,我的命运与我再也无关。正如他所言一般,是生是死,自此之后,我都交由他定。
就着天光,冰蓝的剑芒冲天而起,凌傲的天神横抱着他所挚爱的囚徒,迎着蓝色的冰芒,破石而出。
熔岩爆发,苦崖倾塌。赤地的两大绝境,竟在一夕间同时殒灭。
万丈的山,倾崩离兮。赤色的大地被生生扯裂,翻滚的岩浆,带着地底之神的愤怒汹涌而来,普天之下,石雨火海,生灵涂炭,然而普天之上的那片星芒,却依然安寂静默,冷眼观望。
仿佛苦难,只专属于这天下间的事情。天宇之上,只有宁静与祥和。
火,烧红了黑夜。万丈的苦崖,而今只是一座乱石林立的荒山,火海肆虐过后,一片焦黑。我站在山石之顶,带着硝烟焦灼之气的狂风将我的衣袍吹鼓的猎猎作响,君怀洛抱剑而立站在我身后,一同与我叹慰这惨烈的悲壮。
沧海桑田,原来,竟只不过一个朝夕。
望着这片被火海倾嗜的红壤平原,如同望着一座挺立万年的宫殿,倾覆,湮灭。
此刻,世人的悲哀,已显得那么渺小。
硝烟四起,火光冲天。
我正哀叹,然而在我脸上吹刮肆虐的风,突然温柔了起来,白袍在眼前翻飞狂舞,一双温厚有力的手覆与我单薄的肩上。
抬眼,君怀洛的眼中星芒黯然。
“走吧。”
“去哪?”故乡已成火海,如同亲人般相依的颜奎也已经死去,如今我,还能去哪,抬眼望他,眼中仿佛死灰般的寂静。
“木之林。”
一如最初的相见,我们又回到了那木水之畔,万年的古木遮盖了苍穹,仿佛庇佑。赤地遭逢大变,然而此处却依然平静悠然。连夜,君怀洛挽起长衫为我建了木屋,那柄上古的心剑,竟然被他用作伐木的粗具。
一路上,我吹响呼唤裂的哨笛,然而那匹黑色威武的狼马,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用清泠的木水洗去一身的硝尘,再回木屋时,白袍长衫的男子,已倚门而立。
他倚在门边,似在等我回来。淡淡的月光漏过重重树影倾泻而下,温柔的披在他身上。欲言又止的眼角眉梢,细长拖延。
仿佛时光又回到了那夜,明灭的火光中,我深深惊艳与他俊美冷绝的面庞。
情景依旧,物似人非。
“未取我性命,便要走了?回去,如何交代?”我问,语气却平静如水。当一个男子,这般仓促的为你安顿好一切,那么就表示,他将要离你而去。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永远。我已有自知之明,岩洞之后,我与他,再无可能。如我这般自私任性的女子,最终都只会落得了然一身的下场。
只是,心中,眼底,满是凄然落寞。
“明日日出便走。”他答,“并非去复怨灵冲天之命,只因赤地之灾由我而起,需得回去做个交代。”深深的看我一眼之后,又说。“凰罗未死,天命未完,我自当再次回来。”
心底稍稍释然,明明知他再次回来是要取我性命,然而,为何还会忍不住的开心?
白袍掀动,他披着月光踏月而来,经过我身侧的时候,突然定下脚步。
“我知你不爱他,否则亦不会为了护我,而误杀了他。”拂过我尚未干透的发丝,他望我,眼中已无冰冷。他对我说。“我还会回来。为你回来。希望到时,你能坦然对我,亦不再欺骗自己。”
言罢,便向木水边的树下走去,颀长的背影一如冷傲的君王,在那棵我们曾相依倾谈的万年古木之下,君怀洛倾下身来,抱剑而卧。一如当初。
只因他相别时交错而过的那一句话,让我本已寂如死灰的心,又在一次的跳动,我甚至傻傻的以为,天与地,说不定,也能有交融的一天,然而却万万没有想到,那看似存在的地平线,竟会是永远也走不到,望不尽的虚无的存在。
自君怀洛走后,我便一直在木水边的小屋等他,我不知他何时才会回来,每天都会翘首以待。然而盼过朝晖又至夕阳,直至青藤缠满了屋壁,直至脚下又开出了七彩的花朵,却也不见他回来。
于是,我告诉自己别在心怀希翼,别再翘首以盼。然而,真当我心死如灰,决意不在枯等,想要离去之时,又是一个黄昏的斜阳下,君怀洛,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只是,再见他时,我竟然没有一眼认出那个我日日期盼的身影。
那个白衣翩然的俊美少年,那个讨厌黑暗,在黑暗中动弹难行的爆裂男子。竟然会披着一身如夜的斗篷,黑衣黑袍,绝美的容颜半隐于黑色的篷帽下,神秘而又诡异。若不是他手中握着的那把神剑蓝光依稀,我如何也不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如夜一般阴暗晦涩的男子,会是那个,明如烈日的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