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窃唐
7354200000020

第20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之病猫咬死李猫

再度飞黄腾达的李猫,行事更像只猫,无所顾忌,狂放不羁,上蹿下跳,左挠右抓。

在武则天的庇护下,李义府几起几落,用行动来诠释不倒翁是怎样炼成的。

干过官帽批发生意的李义府对自己在资本运作方面的能力是相当自信的。我李义府还真是有眼光,当年为立武废后顶了一个帖子,靠此一项半辈子也没有吃完。不管自己怎么折腾,有武皇后罩着,自己的世界就永远不会有阴天。

一个人得意忘形的时候,往往危险就会悄然逼近。

李义府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比以前放得更开,做得更绝。李义府母亲去世,丁忧一年后,又复起为司列太常伯、同东西台三品。

不久,李义府决定改葬他的祖父,换换风水。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两点,一是自己的官当大了,要造点动静来光宗耀祖,装潢门面;二是自己的官当大了,要显摆自己的能耐。他示意附近各县调派丁夫、牛车为他祖父修建陵墓。

当时的三原县(今陕西富平县)令李孝节(看名字貌似大孝子)为讨好李义府,私下征集了大批民工,昼夜不停地为李义府修祖坟。别的县令见了,谁也不愿意做落后分子,人人效仿,个个卖命。

其中高陵县令张敬业,是个干活特实在的人,五加二,白加黑。最后李义府的祖坟修好了,张敬业同志却累死在岗位上(工地上)。看来这个名字可不能乱取,张敬业,死都死在敬业二字上,不知道他是吃在有文化的亏上,还是吃在没文化的亏上。

在长安房价日日飙升的时候,张敬业却在为别人的祖宗建造阴间大豪宅。对于这种为他人祖宗盖新房,累死不要命的工作态度,我在表示不理解的同时,也送上个人对此事的评价:累死活该。

祖宗的阴间豪宅建成后,李义府还专门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竣工典礼。

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自王公以下的各级官员,拎着包,提着取款机给李义府送礼,赠送迁葬所需物品。赶来迁葬的车马,彩旗招展,从灞桥到三原绵延七十多里的道路上,人欢马嘶,场面相当壮观。

高宗皇帝实在看不过去了,下诏让那些御史不要哭了(御史节哭),搞得跟自己的爹娘老子死了似的。史料记载,当时发展到“蠕媚刍偶,僭侈不法,人臣送葬之盛典无与伦比者”,成了唐王朝以来王公大臣们从未有过的“大腕的葬礼”。

在这次典礼上,李义府收礼收到手抽筋,赚得盆满钵满。这也超出了李义府的想象,他能想象到祖宗们会发挥余热,却没想到会如此火爆。李义府又开始得意了,这就是魅力,个人魅力。

高宗皇帝不能再拢着袖子装病猫了,不然发展到最后这李猫早晚会在自己的朝堂之上随地大小便的。

高宗决定敲山震虎,他喊来李义府说:“老李啊!有人举报你的儿子、女婿干了不少违法之事,我还在为你遮掩,你最好警告一下他们,让他们收敛一下。”

李义府笑容凝固了,他用一双猫眼打量着高宗,像发现了一只长着翅膀的鸟人。一直以来,高宗对李义府还是比较宽容的,这一次绕着弯子说他,就算是给了他莫大的面子。

可李义府却不领皇帝的情,怒道:“是谁在皇上面前说我的坏话?”言下之意,我如果知道谁在背后捅我刀子,他离自己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高宗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却换来驴肝肺,李义府这句话有些顶撞的意思,高宗道:“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些是不是事实,不需要问是谁告诉我的?”

李义府无言了,无言有时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平日里跳脱好看的笑容被活生生地拍死在脸上,成了一只恶心的苍蝇。

李义府见一把手生气了,自己赶紧赔上笑脸。他以为靠着自己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能够舒缓君臣之间的尴尬。

李义府笑了,可高宗皇帝笑不出来了。什么意思,笑,你在笑话谁?

高宗皇帝高高在上地坐着,拽得像个高级教师,只等着李义府同学给个标准答案。谁知道李义府同学从座位上直接站了起来,把衣服袖子甩得啪啪作响,向后转,齐步走,把高宗老师当场就给晾在了那里。你不就是一个老师吗?我还就当着你的面,翘你课,看谁牛得过谁!

有没有搞错,谁是皇帝啊?唐高宗终于意识到,他心目中曾经的三好学生李义府同学已经毕业了,拿他这个老师当空气了。

我可以捧你,也同样可以踩你。捧你,你就可以上天;踩你,你就只有入地的份了。

就是自己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当年最拉风的时候也没敢当着自己的面如此飞扬跋扈。

打这之后,高宗皇帝开始对李义府不太感冒了。同样是猫,你拿我当病猫,我也就只能拿你当死猫了。

如果一个皇帝在大权没有旁落的情况下,把一个活人看成一只死猫,那么这个人的路基本上算是走到了尽头,既然是尽头,那么机会很快不请自来。

李义府请了个阴阳术士为自己望气。“望气”这玩意儿属于玄学,不知道的同志,我在这里多啰嗦两句。判断阴阳宅吉凶,最简单的方法是利用晨昏日出日落之时,观察宅舍顶上岚态状况,这就是望气之术。

善于“望气”之人,都有气功的底子。练功时瞄准目标的远处,半阖双目入静,似看而非看,做到天人合一。等到你两眼看得发干发涩,你就可以看到一种冉冉升腾的岚雾,这就是大自然的环境之气和阴阳宅内气相沟通的气,也称之为晕。

初修习“望气术”,最好选择水泽之地,因这种地方水气充足,岚气变化比较明显易望。缠绵于绿水青山的山巅峰腹之间的气,必是生气和旺气,此种地方一般可以立穴建造。

而寸草不毛之地的大气升腾,则为凶气和死气,除非存心谋害他人,或者准备私人养个僵尸当宠物玩玩,可以考虑选择这种地方。

李义府请的这位气功大师(术士)一通捣鼓,下了个结论:李义府宅第之上有不祥之气,弄不好就会中头彩,摊上大险大难。

那请问这位高人有没有办法避开呢?

有!弄他个两千万就能把过路的大鬼小妖给打发了,有钱能使鬼滚蛋。

李义府笑了,原来鬼和自己的兴趣爱好差不多,看来钱真是个好东西,阴阳通吃。李义府开始变本加厉搜刮民脂民膏,用来打发那些阴间的厉鬼。

这一次,李义府准备让长孙无忌出点血,这位仁兄不是已经化身为鬼了吗?人鬼情未了,放血也难逃。

活人的钱容易收,可谁也不知道才能让死人怎么放血,有没有搞错?

什么叫做创新?收活人的钱算不得本事,收死人的账才是真本事。李义府躲在家里偷偷翻旧账,翻来翻去就翻到长孙无忌的头上。人虽然死了,可活着的时候欠下的账还是要继续还。按照商业银行负债理论,父债子偿、孙偿,冤有头,债有主,有一说一。

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李义府就派儿子李津去找长孙无忌的孙子长孙延(长孙延原本流放岭南,勉强保住性命,不久前才遇赦回到洛阳),说:“兄弟,我一直惦着你呢,出点钱我来为你谋个一官半职,保证几天后任命书就能下来。”

真的假的?可不能随便忽悠人。

兄弟,我可是当红炸子鸡李义府的儿子,我能说假话吗?

兄弟,我是过气炸子鸡长孙无忌的孙子,我敢不听你说假话吗?

不相信我,那你就继续当你的孙子,相信我,就给我拿钱来,一手交钱,一手交帽子,有了帽子,孙子也会变大爷。看在大家是熟人的份上,我给你打八折优惠。

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那索性就再赌一把吧!反正已经输到只剩下一条内裤的地步,再输大不了光腚。一个人如果连光腚都不怕,那么他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几天之后,长孙延果然谋得从六品的司津监的官帽戴。这让长孙延非常开心,看来坊间流传的那些话都是靠谱的。李义府卖官,童叟无欺。本来五品以下的官职是不必报知皇帝的,然而涉及是长孙无忌的后人,那就大不一样了。

上帝要一个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时候的李义府已经走到了疯狂的边缘,无所顾忌。很多坏事都是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之下,毫无遮掩。老子就这么狂,爱咋咋地!李义府从来就不是一个低调之人,他的性格原本张狂,第一次见李世民便可以吟诵“上林多少树,不借一枝栖”的诗句,公开发牢骚抱怨自己怀才不遇。

怀才不遇,尚且如此;如今得势,可想而知。

李义府的行为方式完全符合一个狂人的标准,没有最狂,只有更狂。同年四月,大臣杨行颖将李义府批发“官帽”的事奏了一本。高宗这时候正坐等机会发泄心头之恨呢?快,快,给我立马拿下。

李义府就这样因为自己的百无禁忌,自动撞在枪口上被下了大狱。

我是李义府,有没有搞错?

对不起,抓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李义府!

高宗皇帝准备给李义府同学好好上上课,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么大的人还尽做些不靠谱的事。学习是要交学费的,想让皇帝这么大的领导来亲自调教,做梦去吧!

高宗把这项光荣而神圣的使命交给了刘祥道与御史审理,司空李绩监审。

为了避嫌,高宗这次没有派李义府的亲密战友许敬宗上场表演。

刚开始,谁也没拿这次机会当机会,武则天以为唐高宗不过是让李义府收敛一些。

刚开始,谁也没拿戏说当正剧,李义府以为唐高宗不过是拿自己嘻唰唰。

后来才发现这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也不是戏说老李那些事儿,是正儿八经地开扁。

高宗要发飙了,决心已定,根本不再给机会,不摔趴下李义府不足以平民愤。

老虎不发威,谁也别当它是病猫。武则天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如果再为他力保,可能祸延自身,也就撒手不管了。

先关起来打一顿再说,谁知道李义府根本经不住折腾,哗啦哗啦,别人知道的说了,别人不知道的,也买一送十全奉送了。

够了,够了!

这年夏天,高宗下令将李义府除名,长流巂州(今四川省西昌市);几个儿子和女婿要么流放振州(今海南省三亚市),要么流放庭州(今新疆奇台县),分散到天南地北,想串联都够不着。

呵呵!皇上又演戏呢?观望,观望。

李义府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多官员也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任何时候,允许出现问题;但在任何时候,认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往往是致命的。

李义府刚倒台的时候,东台侍郎薛元超(以前的门下省)便奏请破例让流放中的李义府骑马,而按照唐律,流人是不允许骑马的。

薛元超本来是想拍拍武后宠臣的马屁,怎知高宗是真要动李义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自己也被一脚踢飞,发配到了外省去。

李义府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充其量他当年就是高宗和武后放出去的一条恶犬,兔死狗烹。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干事的人都难混,何况开着疯狂的赛车。

李治没要他的小命都已经是他李义府祖上积德了。

历史的潜规则就是有人倒下去,必然就有人站起来。

倒下去的是李义府,站起来的是刘祥道。他在主审李义府一案时,坚决贯彻高宗同志的指示精神,敢捶敢打,敢得罪牛人。

把李义府摁下去后,刘祥道不久就被拜为右相(即以前的中书令),坐上了李义府原来的位置。其实刘道祥同志是很不情愿干的,屡次上表,请求提前退休回家养老。

原因是怕武后报复!

他越这样,高宗越觉得该同志了不起,他硬是把刘祥道按在右相的位置上。这位置是你的,跑也跑不了。

当时还有人以刘祥道同志的光荣事迹,写了一篇《河间道行军元帅刘祥道破铜山大贼李义府的报捷书》类似杂文的骈文,读起来朗朗上口,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唱。

李义府是河间人,文中便称刘祥道为河间道行军元帅,李义府因聚敛成性铜钱堆积如山被戏称为铜山大贼。

我无语,搞笑的不是历史,而是人。很多时候历史就是由人这么踩来踩去踩出来的路。

被踩下去就做了路基,浮上来就成了王侯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