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非凡回家拿了文件后迅速下到了地库，在停车场等着快冒火的徐晓芬哪里经得住这么久的一顿磨蹭，见了儿子马上就要数落。
不过当看到陆非凡眉头深锁，俊脸也绷得死紧，徐晓芬就知道他准是在路上又碰见了叶可人，两个人大概过招了一回。不过看到那一张千年不变的臭脸，她不问也知道，儿子这准是又吃瘪了。
想想这两个月陆非凡因为失恋变了许多，看上去也没有从前那样不可一世面目可憎，徐晓芬也因此动了恻隐之心，收起已经磨好的刀子嘴，不给他伤口撒盐再添堵了。
陆非凡的车子刚刚驶出地库，就在住宅楼门前的道上看见卫然正在取车，陆非凡车速突然慢了下来，目色清冷地朝那边扫了一眼，随即摆正了视线，俊脸沉沉地，却也不见其他表情变化，提了车速就飞快地驶出了小区。
这点细微之处，怎么能逃得出徐晓芬的一双妙目，她在第一时间看出了端倪，早就朝卫然那边多看了好几眼。
一路车速都很快，几乎都要超过限定速度。虽然车子开得很稳，但是徐晓芬却忧心忡忡，不是不相信陆非凡的驾驶技术，却担心的是他因何这么反常。他显然是心底藏着事，而且一定是和刚才上楼那一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情有关，也似乎和门口那个他留意的那个年轻人有关。
她还在思忖着该从何问起，陆非凡突然神情一顿，一脚猛踩在刹车上，母子俩都重重地向前扑去，还未稳住身子，紧接着又是一下巨震，还好都绑着安全带，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场有惊无险。
车子停了下来，“妈，没事吧？”陆非凡先问了徐晓芬的情况，确定她安然无恙后，才舒了一口气，然后就解了安全带下车。
徐晓芬也跟着下车，他们的车子停在快车道上，后面已经堵了四五辆车。
原来是快车道的隔离绿化带中突然蹿出一个人来，幸亏陆非凡发现得早，及时踩了刹车，这才避免了撞上。然而，那个行人是没事，已经轻松松地过了马路，可是陆非凡的车子就遭殃了，虽然跟在他后面的车子也及时踩了刹车，但是车速太快，车距又不够大，就算是刹车也避免不了轻微的碰撞刮擦，这下连着三车追尾，只得等交警来处理了。
涉及的司机都下车，抱怨的抱怨，报警的报警，找保险的找保险，很是热闹。
陆非凡先打了一个电话给公司的司机，安排了一辆车过来接送徐晓芬。他本来也可以先走，把车子交待给其他人就可以了。但是他这时候心情全无，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再跟去应酬，徐晓芬见此也不勉强，就拿了文件等司机来了就先行离开。
交警和保险来得迅速，拍照的拍照，登记的登记，很快就处理完毕。
陆非凡检查了车子的情况，好在他的车子结实，除了尾部有些凹陷掉漆，就没有其他大碍，并不会影响行驶，于是他就给4S店打了个电话预约，亲自将车开到了维修厂。
他现在似乎除了公事。其他什么事都愿意去做。
由于是VIP客户，到了维修厂就有专人接待，很快就帮他把所有手续办理完毕，而车子则要在厂内停留，最快也要到第二天才能复原。
在整理车内私人物品时，陆非凡在副驾驶的储物格内发现了一个行车记录仪，想起这是和叶可人最后一次约会那晚发生争执时弄坏，后来他工作繁忙，也一直没有时间去管这事。
“陆先生，您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是否需要安装一个？现在路上纠纷太多，有个记录还是比较保稳些。”
负责登记车况的工作人员也发现了这一点，正好上来给出建议。
陆非凡将手中的记录仪递给他：“原来有一个，你看看还能不能修复，如果不能就再换一个。”
工作人员接过看了看，道：“只是支架掉了，应该没有问题。我会交待维修师傅的。”说完，就拿了一个透明的塑封袋，要把记录仪装进去。
“等等。”陆非凡突然喊住那人，道：“我要把内存卡带回去。”
“好的。”工作人员依言将记录仪退还给陆非凡，等他取出了内存卡，这才重新将记录仪打包装好。
从维修厂出来，陆非凡哪里都不想去，直接叫了辆车回家。
到回家中，他迫不及待地回房间开了电脑，将内存卡插进了读卡器中。
行车记录仪里的影像是循环覆盖的，主要用途就是在记录行车情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隐私，然而陆非凡却想到，那天晚上扯落记录仪后，也同时断电了，如果内存卡没有损坏，那最后记录的文件应该是将他们争执的声音一起录进去了。
他只是想再听一听，那时候她的声音，那时候，她还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内存卡中有若干个视频文件，按照时间排序，他点开了排在最末的一个文件，果然听到了印象中的声音。
她的哭声和他的冷言厉语，一并从音箱中传出，陆非凡一动不动地听着。
那时候他只顾着生气，竟愣是没能从那哭声中听出她伤心欲绝，现在再听，只能是无穷无尽的后悔和心痛，他握着鼠标，沉甸甸地点着视频，一个视频十分钟，依次点上去，都是他们不同程度的争吵，他也在这个时候才听出，原来那天晚上，她的情绪从一开始就是低落的，她一点都不开心，他却无知无觉，不但没有半句安慰，还要勉强着她去满足他的意愿。
陆非凡这时候恨不得给自己几刀，把当初加诸在叶可人身上的痛加倍惩罚给自己。
之前，他是有悔意，是知道自己亏欠了她，是意识到他的一些做法冷落了她，无形中造成了一些伤害。
可是，再多的反省，都比不上今天这样场景重现来得正视淋漓。他现在彻底地看清了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混蛋！
他现在所受的这些痛苦，完全就是活该！
视频一直往前推，却听到另一个人在说话。
陆非凡微微一愣，为什么会出现他当时那个女助理的声音？
他疑惑了不到两秒，马上就想起，那天晚上是有顺带捎了爱莎一程。
不过接下来的对话语音很快就让他无法从容。
漫不经心的女声说着别有用心的话，一句又一句层层递进，无一不在点燃着他的怒火，尤其听到最后一句——
“我宁可拿出尊严，在预见结局之前就做一个好聚好散。”
陆非凡几乎要把鼠标捏碎，手中攥着的皆是满满的恨意。
好聚好散……
他忘不了，叶可人从杭州回来后，也对他说过这个词，好聚好散。
“陆非凡，你就一定要做得这么难看吗？我们好聚好散不行么！”
难怪那一天晚上从公司出来后，她会突然对他发难。原来一切不是没来由的，是爱莎那个女人从中作梗，趁他不在的时候，给了可人那么多不实的暗示。
该死！实在是该死。
可人之前还对他说了许多关于助理的抱怨，他还只当她是女孩子家的小心眼，从未当做一回事。其实他早该有所察觉才对，如果他足够了解她信任她，就不该认为那些只是她的无理取闹。再退一步说，如果他足够在乎她的感受，即使那些是她的小心眼，她作为他的恋人，她介意他身边出现的异性何尝不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他如果能够正视，能够为了她做出一点改变，也不可能走到分手这一步！
他看向窗外，斜对面的窗子紧闭，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他打开了。
紧闭的窗，犹如叶可人尘封的心，用各种抗拒和退缩保护着自己不再受伤。她抱膝独坐在床上，刚刚和母亲在房中整整谈了一个多钟头，虽然没能说服父亲，但是母亲在最后却表示了理解，也支持她选择新的环境。
不过，母亲在出去前，和她反复强调的却是关于她感情的归属。
“妈妈不反对你自主选择自己的未来，但是你刚从一段感情里脱身，千万不能为了逃避和忘却就轻易地走入另一段感情里。无论何时，都要学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要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最真实的念头。”
可人一个人在房间里，反复地回想着这段话话。原来妈妈一直都懂得她，知道她忘不了也爱不了，知道她爱着同时也是怕着，更看出了她对卫然并无多少男女之情，所以不想她再重蹈覆车又坠入另一个感情的深渊。
可是，未来的路，她该何去何从，她和陆非凡真的可以就此结束吗？
还有卫然，这一次如果她跟他去了韩国，他们之间又会不会真的会发生一点什么。
太多的未知，让她既茫然又害怕，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
不由地抬头望向帘幕幽闭的窗子，不知道斜对面的窗子是否还开着，窗那头是否还有那个让她又爱又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