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地洗了个澡，叶可人将自己收拾好就准备出门。
要走时，她瞥了眼凌乱的大床，突然又折回去，翻开被子，果然看到皱成一团的睡袍上零落着点点已经干掉的血渍。
想起昨夜种种，小脸阵阵发烫。她抓着睡袍左瞧右看，心想若是将这东西留在这里，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然而房间里设备有限，并不具备毁尸灭迹的条件，她的包包又太小，根本装不下睡袍这么大件的东西。
她赶着出门，最后实在没法子，将那睡袍卷成一团塞进了柜子里，眼不见为净。
出了门，沿着来的方向原路返回，昨晚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年轻服务生见着她就过来打了个招呼。
可人向他咨询去市区的路线，服务生称这里有专为宾客提供的车辆，只需要登记下姓名便可。
她想了想，便登记了陆非凡的名字，于是就让那服务生帮她安排了车辆，直接赶往电视台。
不到半个小时，可人已经站在了电视台门口，结果因为没有通行证，她连电视台的大门都进不去。
算算时间，这时候陆非凡正在进行下半场的比赛，于是她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她自己正在门口等着。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她等得饥肠辘辘，正准备去电视台门口的一些店面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坐下吃东西的地方，这时候就远远地见着陆非凡一身正装的穿着从电视台的直播大楼里走了出来。
他步履匆匆，很快地就到了她的跟前。“怎么自己跑出来？”他似乎对她擅作主张的行为有些不满。
可人一见着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他们在房中的那番情景，顿时低下头，脸蛋红扑扑地像熟透的苹果。
“我想过来看比赛。”
陆非凡岂会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他心疼她昨晚劳累，才想着今天让她多休息，没想到她自己先待不住就跑出来。
他摸摸她的脑袋，道：“比赛已经结束了。”
可人惊讶地抬起头：“结束了？那——”想要问的问题停滞在嘴边，她是想问问到底谁胜出了比赛，是他，还是涂天喆？
不过她昨晚已经在他面前做了检讨，不该把别人考虑在自己的男朋友之前的。
她悻悻地收了嘴，陆非凡一眼了然，于是牵起她的手道:“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可人道:“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还进去做什么？”她这边问着，脚下已经跟着他迈进了大门。
走进直播大楼，就看见涂天喆在一群记者的簇拥下从直播厅内走了出来，祁丹妮跟在一旁，见到可人他们，却像从未见过一般，目光直接从可人脸上略过，没有半刻停留。
可人意会，也未上前，就拉着陆非凡走到外头。
不用再问他结果如何。一切都摆明着涂天喆就是今天的大赢家。
“非凡哥，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事都没有呀？”可人盯着陆非凡看了许久，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败北的颓丧。
陆非凡瞥着她：“怎么，你还希望我有点事？”
可人听他这样说，顿时垮了嘴角，心里生出一丝内疚：“对不起，我没有其他意思……”
“别想太多。”陆非凡捏捏她的脸蛋，一脸的云淡风轻：“胜败乃兵家常事，这点小事还影响不了我。”
可人见他如此淡然，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出：“你，你是因为我昨晚和你说的那些话，今天故意放水了吧？”
陆非凡冷眼斜了过来：“我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吗？”
可人不信，非要让他告诉自己实情。
两个人就在直播大楼正前方拉拉扯扯，陆非凡被她缠得没办法，眼见楼里一拨人就要走了出来，他不得已一把揽着她的肩膀直接拖去了停车场。
直到坐进了车里，可人还不依不饶，直到一个深吻落下，这才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等二人都气喘吁吁地分开彼此，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脑袋也是一团晕乎，什么问题都说不出口了。
她这呆萌的模样，陆非凡只觉得爱不释手，于是软言宽慰着：“涂天喆的实力摆在那里，真的不需要我故意相让，让他赢了一回，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可人还是不懂，“可是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呢。明明你先前那么认真地准备，做了那么多功课。”
陆非凡满眼宠溺地看着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只要尽力了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世界这么大，能人这么多，我又不可能胜过所有人。”
可人努力地消化着他说的话，渐渐地有些明白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谁能保证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车窗外人影晃动，涂天喆和祁丹妮已经摆脱了记者的包绕，也来到停车场取车。
他们的车就停在陆非凡的车子边上，见可人和非凡还未离去，涂天喆竟走到车头，示意陆非凡下车。
可人连忙朝祁丹妮看了一眼，一时有些心虚，于是也跟着钻出车外。
涂天喆就站在那里，带着一种凯旋者的姿态，似笑非笑地看着陆非凡朝他走了过来。
陆非凡走到跟前，淡淡地向他道了一声恭喜。
这是一场君子之间的和平较量，一个赢得实至名归，一个输得云淡风轻，按照正常的剧情走向，应该要一个惺惺相惜的握手来作为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涂天喆意气风发的脸上，却因为这一句真心实意的祝贺却敛了笑意，他质疑地盯着陆非凡看不出情绪的脸，道：“即使输了，你也能这么洒脱？还是这场比赛对你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知道陆非凡的家底，所以才会有此推测。
其实以涂天喆的资质，就算没有这场全国技能大赛，他也一样不愁没有好工作。他之所以如此看重这场赛事结果，其实只是因为有陆非凡做他的对手。
他一直就很渴望能与陆非凡有一场正面的交锋，无奈陆非凡在学校里行事低调，根本不参加学校里的任何赛事。
有一件事涂天喆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这次院办能找上陆非凡，也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起了作用。
陆非凡扯了扯嘴角，道：“不过就是名次先后，这有什么洒脱不起的。”
涂天喆咄咄逼人：“输就输了，这么安慰自己有意思吗？”
“我不需要自我安慰，只不过我从未把这场赛事当做非赢即输的赌局，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我尽力把它完成就可以了。”
陆非凡笑得云淡风轻：“现在比赛结束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可人在旁听得有些晕，差点忍不住要问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光她没听懂，就是涂天喆也一脸不解：“比赛的目的不就是赢？你都输了，还谈何实现？”
陆非凡道：“以输赢定性，是你的理解，不是我的。”
涂天喆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追问着：“那你的呢？”
“无可奉告。”
看来陆非凡并没有打算继续满足对方的探求欲，他牵起叶可人的手，准备回到车上，拉开车门之前，他又回头道：“其实人唯一的对手是自己，胜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你虽然觉得我输给了你，但是我却不认为我是失败的。”
因为他胜了自己。
这话只说了一半，留下后半句让涂天喆自己慢慢领会。
一直到陆非凡的车开出了停车场，涂天喆还站在原地，目光就停在车子远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祁丹妮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道：“天喆，我们也回去吧。”
“我虽然赢了，但是我输给了自己。”
涂天喆喃喃自语着，说出了陆非凡方才未说完的后半句，“胜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赢家……”
祁丹妮有些害怕，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不！”涂天喆目中澄澄发亮，紧握双拳，“他说的没错，赢任何人都不算赢，一个人连自己都战胜不了，又凭什么去和别人较量？”
车上，叶可人单手支着脑袋，满眼兴味地看着正在专注开车的陆非凡。
“看够了没有。”红灯路口，陆非凡握着方向盘，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再这么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直接把车开到最近的一家酒店去。
“没够！”某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回应着，还十分大胆地凑到他眼皮底下，一脸崇拜：“非凡哥，我觉得你越来越厉害了。”
陆非凡眉毛一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承蒙夸奖。”
可人没能领会他的眼神，自顾自地兴高采烈，“你刚刚对涂天喆说的那些话，简直赞到不能再赞了，你看他的那个表情，醍醐灌顶，如梦初醒！说不定从此他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说不定连抑郁症都好了呢！”
如此一通夸张到上天入地的马屁，陆非凡却不怎么受用。他拍拍她的脑袋，纠正道：“他那是病，还是得靠治疗。如果能三言两语就给点醒，他女朋友也不会找上你。”
可人“噢”了一声，显然不是太在意他说的内容，还兴致勃勃地问着：“非凡哥，你就真的不害怕失败吗？”
车子继续前行，陆非凡目视前方，回答着她：“那就看你怎么定义成败了，在我看来，有所得，就不算败。再说，不把它当回事，又怎么会怕？”
“不把它当回事？”可人似懂非懂地重复着，突然眼前一亮：“无惧失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陆非凡忍俊不禁，想来不和她说清楚，这一路上难得消停，索性将车靠边停下，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啄，道：“反正就是不用想太多，也不需强求结果，只要能无愧于心，在他日能对自己有个交代，任何事都不会做到太差。”
他点了点她的脑袋：“这样说，懂了没？”
可人点点头，终于乖乖地闭上了嘴。
陆非凡看她这样，不由地叹了口气，罢了，也无所谓她到底理解了几成，只要她不要再乱想就好。
车子继续开动，经过某个路口的时候，叶可人看着窗外，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急冲冲地喊着要马上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