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在山涧中急速下坠,耳边尽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唯有清凉之意透过薄薄的布料,贯穿着身体,仿佛洗净了几日来的浊气。
直到再瞧不见那层层叠叠的云雾,而脚下也呈现出一片欣然之象,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还有清可见底的潺潺溪流,风的身子开始变得轻盈,我与他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余下最后几丈,他旋着我缓缓落地。
这便是双宿双飞了吧?
常听宫里的嬷嬷讲话本,什么传世的武林绝学,飞檐走壁的轻功,救美的英雄,总是没来由的羡慕,没成想,有朝一日自个儿也做了回话中人。
所以说,人还是要有梦的,万一实现了呢。
“真是没心没肺。”
声音从头顶传来。
风放开我,看着有些恼,他闷声道,“每回死到临头,都瞧见你在笑。”
脚踏实地的感觉委实不错,我跳了跳,回头对他说,“原是要哭的,后来见你才笑的。”
若不是知道有人来救我,我能笑?
“胡说什么。”
风在身后跟着我。
“我才没胡说呢。”
沿着潺潺的溪流,我低头踩起了细碎的小石子,边走边道,“见了你,我就知道死不掉了。你就像那话本子里的人——对啦,风,你看过话本吗?”
想到风是习武之人,可能没看过这种东西,不由得来了兴致。
“没有。”
果然。
他摇摇头。
“就知道你没看过!”
我停下来,蹲在溪边,渴下一捧清泉,世间怕是再没有比这更甘洌清爽的佳酿,不由得笑意更深。
我仰起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其实,我也不曾见过真正的话本,因着父皇不叫我看那种书,所以都是宫里的老嬷嬷讲给我的。”
风哦了一声,似是而非地点点头,“禁书?”
他边说,边往旁边挪了两步,我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风生的高高大大,刚好挡住打在我眼睛上的阳光。
“才不是呢。”
我解释,“都是些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有的凄婉动人,有的缠绵悱恻,还有的浪漫非凡。那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坚贞,可父皇说,话本子看多了会没出息,只顾得上儿女情长,这才不叫我看的。”
想必当时的父皇,对于我还是寄予厚望的。笙笙虽不比哥哥们提笔安天下,武来定乾坤,却也不至于到蛮荒之地做个和平的牺牲品,若我再努力些,兴许还能做个女皇帝。
我叹了口气,“时不我待呀。”
风背起手来笑笑,“若按你说的,都是才子佳人,那与我又有什么像的?孤家寡人一个,哪儿来的缠绵悱恻。”
我想了想,“可你有我呀。”
风干咳起来。
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妥,我复想了想,重新说道,“我是说,方才你不是在危难时救了我一回,那便是话本子上讲的双宿双飞,英雄救美阿,啊——”
大抵是蹲的时间过于久了,双腿发麻却不自知,这会儿想站起来,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往潭里扎。
腰间一热,是风来托我。
又虚惊了一场不是。
“你瞧,这便是英雄救美了。”
我睁开眼,嘻嘻地笑。
这个角度看他,总有些莫名的心悸。
可还没容我多笑一会儿,身下一空,他忽然撒了手!
“你!”
扑通一声。
我一屁股跌坐进水里,疼的呲牙咧嘴。
看我苦着一张脸,风笑起来,“我担不起英雄二字,你也未必美。泥猴似的,去洗洗吧!”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套衣服,就朝我丢过来,径直砸到我头上,图样像是燕丹女子穿的。
“给你半个时辰。”
待我把衣服拿下来的时候,风已经消失的无踪无影,唯他的声音还环在山谷之中。
这个人阿。
好话不得好说,好事不得好做。
看在他还算用心的份上,便不同他计较了。
我舒了口气。
只是,真的要在这儿梳洗吗?下意识闻了闻身上的喜服。
“咳咳——”
短短三日,竟呛的我说不出话来!定是这几日泥巴滚得多了,才会变成这个味道。殊不知风是怎么忍住抱我下来的,居然没把我丢出去。
我环视四周,小心宽下衣带,往溪水更深处走了走。
······
山谷幽僻处。
“属下见过世子!”
一男子着绛紫色长衫,腰佩长剑,正揖手合礼。
他拜的这位世子,薄薄的唇,色淡如水,自带拒人千里的疏离,又或不怒自威之势,叫人不敢直视。
“谁叫你来这儿的。”
世子的声音冷冷划过。
紫衫男子答,“回世子,王爷找您有要事相商,这才急着让属下过来,还·····还请世子随属下回一趟王帐!”
那世子哦了一声转过身来,却并不看他,“找我?他不是急着娶侧妃,找我做什么。”
紫衫男子擦了擦额前的汗,“几日前来和亲的南朝公主,在半路被人掳了去,王爷派了人去寻,可至今未果!”
世子似乎并不理会,“南朝公主丢了,去找南朝要人就是,找我做什么。”
“可···可有人见过,世子您那日穿的和······和劫走公主的人,是一样的······”
那世子眯了眼,“嗯?谁见着了?”
正说着,忽闻山涧中一女子的声音。
“风!”
······
紫衫男子脸色突变,纵着山涧飞身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