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婶又在供桌上放了一个红纸包，这回比之前的更要厚上一点儿。“求您跟大仙好好说说，求大仙救命啊！我儿都已经不想活了！”
老婆子摆摆手，“大仙心中自是明白。”
老婆子抽了一口烟草，吐出浓烟，一连吐了三口后，闭上眼睛吟唱道：“今有幽城太平村牛氏一族族人牛冲患怪病，求大仙现身……”
老婆子又抽了三口烟，就将烟枪给了身边的徒弟，闭上眼睛，双手搓着膝盖开始打嗝……
众人静默，院子里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老婆子突然睁开眼，眼睛变得犀利，连声音都变成了一个男人，腔调都变了，变得尖锐刺耳。“尔等小民，竟然敢糊弄本仙儿！本就是因为见死不救，逝者怀恨在心变成一野鸡附在你身，这种民间官司，本仙儿管不了。冤有头债有主，既是来索命的，就只能拿命赔！”
老婆子说完，慢慢地抬头看向顾云骊这边……
“我怎么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大仙儿好像看向我们这边？”
云明景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装神弄鬼的黄大仙，黄大仙心里一震，慢慢地挪开眼睛……
黄大仙一席话惹得村人震惊，王家人顾不得拦门的俩徒弟，哭着冲了进去。“我就知道，我儿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他那么老实，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可能会遇害！”
王家人说着就又捧起了牛冲的鸡爪手，“儿啊，你在他的身体里吗？你附身跟娘说几句话啊！娘每日都做梦梦到你，好惨好惨，呜呜——”
牛冲忍着痛苦，“王恒是我的好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害死他！但是那么大的浪的，能把渔船打翻的浪，我怎么过去拉他！我连自己都只扒住一块碎船板，我一松手，我也会死的啊！”
“我明明劝他这趟收获不好就算了，来年还有机会，但是他不听劝，硬是将渔船越开越靠近外海，那浪头猛地，一个浪就打翻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像死的啊！”
牛冲掩面痛哭，俩只手成握成鸡爪压根就遮不住脸。
“求大仙让我跟我儿说说话吧！”王家人跪求道。
“今日本大仙前来，不为你们家的事。”
“这等结怨之事，自去庙里为人诵经十四日，届时自会有人能解了你之难。”黄大仙说完，老婆子身体一软，瘫软在太师椅上不省人事，徒弟们又是掐又是灌水，老婆子才悠悠转醒。
“大仙既然留了话，就但看你们自家心诚不诚，若是那怨鬼能与你解了怨恨，自是能解。”
牛家人赶忙谢过，对王家人也十分客套，生怕那王恒的怨魂又气上了。“我们这就准备去寺庙里。”
王家求黄大仙让他家儿子现身，老婆子无力地摆摆手，“大仙今日不会再见人，七日之后，若是大仙愿意现身……”
“好！好好！那我们七日之后再来求大仙帮忙。”王家人说道。
村人都瞧了好大一处热闹，众人都是震惊不已。
就连云老头都暗搓搓地跟云明景说道：“若不然，我们也求求黄大仙，让他给……”
“爹慎言！君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让人举报我沉迷此道，我的功名就白考了！”云明景正色道。
顾云骊给云老头使了一个眼色，附和道：“我也不信鬼神之说，新奇则新奇，只是看个热闹便好。牛冲那明明只是中了风，只不过扎针几回就好了，非得弄得这么神神叨叨。”
云明景紧绷着的脸色缓了缓，抿着嘴角斜睨了一眼顾云骊。半晌，才道：“你怕不是看上了牛家的那些银子吧？”
“怎么可能？就算是牛家给我这些银子，我也不会要的！”
“你刚刚，一直盯着包着银子的红纸！连黄大仙都没怎么看。”云明景戳穿道。
顾云骊捂眼，“哎呀呀，我的眼神就是这么老实，又出卖了我！”
“但是我又不是救死扶伤的大善人，我凭我的医术赚钱，很正常！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来来来，儿子，五味，我抽你们背汤头歌，以后医术精湛了，赚钱就快了！娘啊，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年轻，太年轻又偏又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没人信呐！”顾云骊摇头晃脑地叹气。
云明景背着手，看着顾云骊带着俩小子在前面背着汤头歌，童言稚语，夹杂着一个顾云骊的说教声，他暴躁的情绪缓了下来……
等顾云骊睡着后，云明景慢慢地睁开眼睛，将窝在他怀里的顾云骊小心地推开后，云明景这才穿上衣裳出门，院子里小六早就已经等候着，“主子，证据都已经放在县太爷的桌案上了，只等明日一早县太爷的动作了。”
云明景摇头，“县太爷明年的考核中若是能凭个甲等就能升任，这个节骨眼若是拿了县尉，恐怕升职之事就会出差错。当了这么多年的睁眼瞎，不可能会动手。”
小六皱眉，“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借机接触县太爷。”云明景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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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九，余五味也被接回了家，余家送来了一车的东西，从吃穿到药材，就连给云一容的木制小玩具都准备齐全了。
云一容泪眼婆娑地擦着眼泪挥手余五味，顾云骊牵着他的手，叮嘱余五味切不可荒废了她布置下的任务。
余五味十分认真地点头，顾云骊摸了摸云一容的头，塞给余五味一个红封，红封上是云明景写的一个大大的福字。“这是师父给你的压岁钱，好好跟你爹娘回去过个年。”
如今，院子里的躺椅成了云明景的专座，每日雷打不动地会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这会儿，云明景也依旧躺在躺椅上，看着院门口的顾云骊娘俩的斑驳身影……
他原本只以为顾云骊收了一个好苗子做徒弟，哪成想，看来这余家也并不简单。端看送来的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是多精贵的，就拿那几匹彩色纱棉布，最适合夏日里穿，透气又轻盈，其中又以彩色为贵。没成想余家一出手就是几匹，光是这几匹布恐怕就在百两银子左右。如此看来，余家也并不可能只开着普通的医馆，定是有别的路子来钱。若不然，就凭着半死不活的医馆，怎么可能送出如此厚重的年礼心都不带疼一下的。
云明景正打算着是不是要提点一下顾云骊，稍稍对余家的小子上点儿心，别想着什么教导什么，这来了都有些时日了，就只听到每日背着小歌谣。罢了罢了，他们家也不缺银子，若是没教好，大不了到时候将这些东西给折成银子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