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奶奶给你换一身衣裳，带你去找你祖母好不好？”牛婶子偷偷地抹了一把泪。
牛大丫想了想，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行啊，我娘不让的。我若是出去，我娘就会死掉的。”
牛婶子看了一眼牛大丫身边的尿骚味，还有地上那一滩还没有干的水渍，给大儿媳妇使了一个眼色。“那堂奶奶先给你擦个身子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好不好？咱们大丫可是一个爱干净小娘子，换了衣裳香喷喷的好不好？”
牛大丫抬起头，看向带着慈祥的笑容的牛婶子，“大丫乖的，大丫听话。”
“好，咱们大丫最听话了！”牛婶子给牵着牛大丫出了恶臭的屋子，与牛大丫一道儿烧了水，仔仔细细地给牛大丫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梁氏站在院子里，牛大丫这才展颜，朝着梁氏飞扑过去。
“祖母——你可来了！”牛大丫抱着梁氏就不撒手。
顾云骊站在梁氏的身边，笑着道：“大丫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顾姨。”
牛大丫点了点头，“你是容儿弟弟的漂亮娘亲。”
顾云骊笑着变出了一个葫芦，“大丫，你要不要尝尝这里头装着什么？”
牛大丫看了一眼梁氏，求助地看向梁氏，梁氏轻轻地点了点头，牛大丫才慢慢地接过顾云骊的手里的葫芦，放在嘴里嘬了一口，眼里迸射出惊喜。“是山楂茶，酸酸甜甜的，容儿弟弟最喜欢喝了！我也喜欢喝！”
牛大丫从小到大就没有玩伴，那一日在云家，与云一容一道儿喝了山楂茶，对于她来说，就是顶顶幸福的事情，所以她一直都记得！
顾云骊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听到牛大力的大儿媳妇一路跑回来说了牛大丫的症状后，顾云骊就生怕牛大丫心里也要出了问题，若是这般的话，可就棘手了。如今看来，日子尚浅，并不难治。
所以，她特意嘱咐了梁氏几句，又煮了山楂茶才来了梁氏家的小院子。
顾云骊哄着牛大丫给把了脉后，又哄着她回答了几个问题，才让云一容和余五味与牛大丫一处儿在院子里玩耍，牛氏不放心，托付了几个大人远远照看着，才跟着顾云骊一道儿出了院子。
顾云骊摇头，“若是早些来看，恐怕病情会轻一些，如今怕是要经好一番折腾了。除了那病症，还添了心病。”
“牛大丫原本就因为那病症极度自卑又没有安全感，还将她锁在屋子里，若是日子久了，不成疯子也会成疯子！到时候，好好地一个小娘子可就被毁了！”
梁氏自责不已，而一直躲在人群中的王氏，一听说牛大丫竟然会成为疯子，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她没想到，她只是关着大丫，就能将大丫逼成一个疯子！她不信，一点儿都不信，一定是顾云骊又在骗人了！
王氏生怕挨揍，就远远地站在篱笆墙外，看着与人一道儿玩耍的牛大丫，双眼无神，嘴角就算是微微上扬，也如同一提线木偶一般，接不上旁人的话，只是笑着。
这不是她的大丫，她的大丫又孝顺又机灵，才不是这个模样！
不，这不是她的大丫！！！这分明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傻子！她的大丫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傻子呢！
王氏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了！
谁也没在意王氏跑了，只以为她只是一时难堪受不住才跑了的。
因为牛大丫出了心理的疾病，顾云骊就不得不嘱咐梁氏多几句，“大丫喜欢跟孩子玩，可以让她多出来走动走动……在没有痊愈之前，且不可将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我有个猜想，等那病症治好了，对大丫的心理也会有帮助……”
“每晚，可以多叫大丫起来上茅房，切不可因为天冷或者心疼孩子让她睡过了。先隔上一个时辰就叫上一次，训练大丫憋尿的意识，只要夜里不再尿床了，大丫就能有信心，再到以后一步一步地就会自行排尿了。”
“大丫还小，我就不开药方了。每日服用猪膀胱，加上小茴香一道儿煮，最好是喝汤又吃肉，效果会更好，如此食用七日，再搭配着银针之术，不日就能痊愈。”
“只是心里上的还是要梁婶多多关心一点儿，切记不要再刺激着了。”顾云骊开口说道。
梁氏一一应下。
大丫的病情越来越好，因为梁氏上心，每日夜里都会叫大丫起夜小解，五日下来，牛大丫一回都没有尿床，牛大丫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神采。因着经此变故，村里的大人们都特意叮嘱自家孩子多带着牛大丫玩儿，牛大丫为此交到了好多小姐妹，上山下海笑容也越来越多，只牛大丫每日都要来云家小院，不管得了什么，都要给云一容和余五味一份。云一容被云明景拘着念书，余五味要跟着顾云骊习医，所以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外面玩儿。
但是这些日子来，牛大丫却一字都不曾提起王氏，就好像忘了这个人。
王氏曾来过一回，要了和离书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听说当天，王氏就跟着一个货郎走了，离开了幽城……
梁氏小心地跟牛大丫说起的时候，牛大丫正坐在院子里，洗着从山上刚采来的蘑菇。“大丫，你娘以后……”
“祖母，那日我就在院门口，我都听到了。”
牛大丫仔细地洗着蘑菇。
她听到了祖母求着她娘留下。
也听到了祖母要给她娘跪下，赔不是。
也听到了她娘说受够了她这个拖油瓶。
也看到了她娘容光焕发，换了一个人的模样。
她娘得了和离书，离开生活了十年的小院的时候，是奔跑的。
以前只要她在哪里，她娘总是能一眼就看到她。那一日，她就站在她三米开外，她娘就从她面前跑了出去，还宝贝地将和离书藏到了胸前……
“以后，我就守着祖母过日子，等我有本事了，我好好孝顺您，跟顾姨一样有本事。”
梁氏瞬间泪奔，将牛大丫抱在了怀里，祖孙俩一人嚎声痛哭，一人却惦记着将多出来的蘑菇晒了……
日子悄悄地来到一月底，这一日天气骤冷，村人都说那是倒了春寒，到了夜里，竟然洋洋洒洒地下起了雪。
云老头发愁地道：“这天儿这般恶劣，上京的日子是不是又要推迟了？若是赶不上会试可咋办，我早就催促着你赶紧上京，你偏不听。也不知道这雪几时才能停，运河会不会被冻住，若是冻住了恐怕得走陆路了，那就不知半个月能不能到了。”
云明景一点儿都不急，“幽城到京城不过七八日船程，会试的日子要到2月28，不急。京城人多，不若在家安心看书。”
“那就让骊娘陪着你一道儿去！骊娘会医术，又做的一手好菜，这路上有个万一，我就不用担心受怕了。”
云明景拿着书的手一顿，不说话了。
云老头气得想要捶他，“一个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说，到底要不要媳妇！还是说，你打定了主意回京以后就重新再娶一个新媳妇？那个些高门贵女可都比不上骊娘，我劝你还是死了心，你要是敢休妻再娶，看我认不认你！”云老头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云明景曾经就这般说过。
云明景无奈地放下书，“爹！我从没有这种想法！只是——骊娘她未必愿意跟我入京。”
“她是你媳妇，为何不愿意跟你一道儿入京？！”云老头说道，“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保证让骊娘点头。”
云老头匆匆来匆匆走了，云明景重新拿起书，听到外头传来云老头与顾云骊的说话声。
余五味正巧进书房拿一根蜡烛，一眼又一眼地瞟着云明景。
“有事？”
“师公，你的书倒了。”余五味叹了一口气，“师公你别紧张，若是落第了，师父一定会养你的，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滚！”
余五味麻溜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