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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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北漂

“先生,这样不太好吧。”侍卫像是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话,尽管脸上笑容依旧,但站在原地却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外面现在寒风刺骨,你这样做,有违夫子教诲啊。”

“所以,这就是你不由分说的闯进民宅的原因?”张心陶的脸色彻底的冷了。

从这个侍卫突然绽放出笑容时,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一个普通的人,是不会在听见别人说自己三五年后会被枭首后,还能保持从容,甚至露出微笑的。

侍卫收起了剑,随手将披风解下,扔在一旁,脸上笑容不减。

她没有接张心陶的话茬,反而道:“方才先生被羞辱,这一点在下实在抱歉。但既然先生不是那些舞弄颜色的庸脂俗粉,妖艳贱货,那么一旦依附于大人身侧,依靠智慧为自己挣出一番天地,获得的金银权势,也绝对不在少数。识时务者为俊杰,先生何不与我等一路北上回归,铸就千古大业?”

一改之前严肃的音调,他的语气拉长,语调也变得娓娓动人起来。

“严庄!你是说?我父亲,他,他,他...”张心陶尚未说话,一旁的安庆绪却终于从困惑中反映了过来,颤抖着声音,对着那侍卫道。

“...要造反?”随着他自己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别人的反应,他自己就先瘫倒在了地上。

他这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从来没想过要走上造反这一条道路。

一想到造反会被全家腰斩,自己的父亲又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往京城送,他只觉得之前父亲在自己心里的形象,一瞬间崩塌了。

侍卫的注意力却全部在张心陶身上,并没有空理会心灵处于混乱崩溃中的张心陶。反倒是一旁的老翁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严庄?你叫严庄?”

“你认识我?”侍卫随和的转过身,脸上带着从容亲近的微笑。

此刻的他,尽管身上依旧着甲,不像是一个靠着武艺搏一口饭吃的侍卫,反倒像是一个靠着颠倒黑白,玩弄是非的政客:“我现在不过是安大人帐下一无名小卒,竟有人认识?”

老翁却顿住了话题,低下头去,敷衍了一句“认错了人”后,就不说话了。

大概在场的,只有张心陶知道,老翁苏冉认识的那个“严庄”,是四年后的严庄。是那个安史之乱时期,安禄山手下的顶级智囊,后来又联合李猪儿和安庆绪,将他原先的主人安禄山刺杀,从而控制新帝安庆绪的权臣严庄。更是那个在意识到大势已去,便立刻归降唐军,好处占尽全身而退的严庄。

历史上,史官们给他的判词便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该弑帝时便弑帝,该背叛时就背叛,从不被各种道德锁链约束。

谁曾想,这句史官们给他的判词,却在今日先从他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

而如果没有今日的相遇,安庆绪一行人只会带着最少的随从,用最有诚意的方式进京,在玄宗面前替安禄山表达他的忠心。最后在安史之乱爆发的瞬间,和他那个娶了荣义郡主的哥哥安庆宗一起被愤怒的玄宗千刀万剐。

同样的,如果没有今天的相遇,这个没头没脑的二世祖安庆绪也不会在心里种下仇恨父亲的种子,最后演化到弑父的地步。

“呵,我当初闲时读过那么多历史,没成想,历史的转折点竟最后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

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张心陶手里握着的剪子也松开了。

既然对方看中的,已经不是她这具皮囊了,那手中的剪子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既然这个历史上和陈平一样,出了名的不择手段的严庄也出现在了面前,那再抵抗下去,还会有用吗?

“先生想通了?”严庄脸上的笑意更浓,只不过在张心陶眼里,这笑容里的诚意却少的可怜。更多的,是一种皮笑肉不笑的客套,和铸就“大业”的狂热。

“如果我继续拒绝下去,你的剑,是不是就要横在我亲人的脖颈上了?”

被戳破的严庄脸上笑容一滞,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先生说笑了,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又为何要去做那些恶意的假设呢?你在和我热切的切磋中,终于产生了在这片即将混乱起来的天下一展拳脚,岂不是一件美事?再说...”

严庄的目光落在老翁身上:“...你们这对父女演的也太假了。”

“本就是情急之下掩人耳目的东西,你表现得太聪明了,这不是好事。”老翁握住矮凳竹条的手送了开来,提起酒壶,饮了一口,缓缓道。

“明人不说暗话,在大多数人面前,在下还是会降低智商与人相处的。倒是您,若是始终保持着愚钝的模样,总是会被人看轻的。”严庄对着老翁微微抱拳,目光却仍旧落在张心陶身上。

这句话,与其是在答复老翁,倒不如说是在向着张心陶行请士之礼。

“我累了。”

“所以?”严庄一时间没有听明白张心陶话里的意思。

“明日天亮,我会随你离开的。”

“如此甚好。”严庄脸上的微笑终于达到了他今日的最高峰,对着张心陶深深的看了一眼后,才扶着还处在摇摇欲坠中的安庆绪走出了农舍的小门。

不久后,外面的田野里搭起了一顶小帐篷。帐篷里,火光的照耀下,能看见一个人影遥遥地向着农舍望来。

这个兴奋的政客,今晚恐怕都不会睡觉了。

“你明早,真的打算...”老翁有喝了一口酒,脸色有些酡红。

“嗯。”张心陶脖间创口的鲜血已经结痂。靠在墙边上,轻轻点了点头。

“你知道的,从最一开始,我就能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身为穿越者,活了这么久,敢在一个偏远无人的地方,建上这么一间小农舍,我还是有些压箱底的东西的。”

老翁沉吟了一会,用有些迷蒙的醉眼望向张心陶:“如果你想要现在解决这些麻烦,看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我出手一次,虽然可能会暴露一点东西,但对于我这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来说,也没什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