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74003400000161

第161章 风水

那对夫妇后来有没有把酒曲放入即将霉变的米中,作为一名雨夜过客的苏冉并不知道。

在古代,因为路途的不便和信息传播的原始而代价高昂,一个东西想要传播起来,需要比现代多得多的时间。

这种被苏冉用现代方法炮制过的酒曲,又能否被这对老夫妇发现其中的特点,并最终做上合理的修改完善,培育出享誉天下的黄桂稠酒,苏冉也无法考证。毕竟,在历史书的记载中,等到这种酒开始出现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时,恐怕已是天宝末年了。

现在的他,有更加紧迫的事情要做。

自从因为看见了那主簿身上的鬼气后,他便吓得慌不择路地离开了那座府邸,又连夜告别了灵昌。而直到他在县城外的某个小村镇里歇脚时,他才想起来了另一个可能性。

或许,那只鬼,之所以没有醒来时,像之前的那个土匪头子化作的厉鬼一样择人而噬,是因为那个人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刚刚穿越到这副身体上的另一个时代的人。

当穿越这种事情都切切实实的发生时,苏冉已经很难坚守之前的唯物主义观念,产生这样的想法再自然不过。

不过,尽管如此,思前想后,苏冉还是放弃了回去考证一二的想法。

这个穿越者对他是否友好,他并不确定。如果抱着同病相怜的情怀,他不过是收获一个友人,一份他乡遇故知地友情,但若是对方想着将先知的能力发挥到极限,独吞那些信息带来的好处。那他一介平民面对起点就是主簿的穿越者,恐怕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苏冉索性继续西行,选择了另一个小城逗留,在这个古代,去寻找一个适合他的位置。

那些诗歌是靠不住了,没读过高中的他,最多记得一两首李白杜甫地诗歌,想要靠剽窃诗歌混上一辈子,并不实际。更别提科举所需要的复杂的文言论辩功底了。至于其他先知的能力,想来想去,苏冉发现他除了比别的中医要多知道些药方,其他关于古代战争,政治格局的演变的记忆,也很难在一介白身的情况下,找到用武之地。

好在靠着识文断字,他能够做些替人写信读信的活计;靠着身体年轻,他能够在酒肆茶肆里做个店小二。但做了三五个月,他的心态便逐渐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活计,和他上一世的一般无二,这本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的现状。但若是上天给了他一个穿越到古代的机会,身上还有着能见鬼的能力,他为什么不试试做做别的职业呢?

苏冉想到的第一个职业,是风水师。

进门先写一副字,没鬼就说风水好。这样做下来,准确又稳妥。

可惜事与愿违,苏冉一个年轻小伙,样貌和那些仙风道骨,长髯飘飘的风水先生相比,实在没有优势。

这世上能缠绕于一屋一室的鬼魂也比苏冉预料的少上太多。导致别的风水先生进了屋子后,对着屋内的布局头头是道,指点江山,最后得出一个“此屋不详”的结论,而他写完字,发现室内干净清爽,想说些专业用语维护体面又觉词穷。

这样一来二去,他每周能接到的生意少的可怜,名声也上不去。

不过,请风水先生看风水的人家,往往多有灾事,寻常人家的灾事又往往和病患有关,而如果人已过世,那么看了风水也于事无补。因此,大多数情况下,苏冉光顾的家庭里,总是有一两个卧病在床的人。

于是,每次写完一副字,讷讷不知何所言的苏冉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家庭里的病人身上。

外伤痛苦不堪,便做些支架保护,内伤疼痛难言,便下了后世一些方子温养精神。如此这般,风水虽未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但病人大多感觉身上的痛苦缓解不少。

就这样,苏冉看风水的名头没传出去,会看病的特点倒是开始广为人知起来。

这让苏冉有些哭笑不得。有人让他干脆这个中医得了,苏冉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帮上一两次还好,做些无关痛痒的锦上添花也罢,但真的成为手握病人身死的医生,他的心里还是跨不过那道坎。

然后,他便离开了那座城。

紧接着,是下一个城,从一个全新的,无人知晓的状态开始。

不知不觉,他的胡子变长了,脸也从青涩变得成熟。

他到中年了。

“喂。”

耳后响起的声音让埋头走路的苏冉惊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见了一个骑在牛背上的牧童。

那对老夫妇,是他在旅途中遇到的普通人之一,眼前的这个七八岁大的牧童,同样如此。

他和古代人的交集并不多,大多数都不过点到为止。不出意外,这个牧童大抵也会这样吧。

“哦,你好,有事吗?”苏冉咧了咧嘴,露出一个自认为随和的微笑。

“当然,你刚才趁着我去河边撒尿,对着我的牛干了什么?”牧童却不买账,嘴一瘪,语气充满防备的问道。

“尴尬,被看到了。”苏冉心里暗骂了一声,嘴上却带着无所谓的语气道:“没什么,你的牛不错,路过看看而已。“

“别装蒜!”牧童却跳起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指着苏冉道:“我看到你偷偷把手在我的牛身上摸来摸去的,你,你...”

她伸出来稚嫩的指头晃了晃:“...你肯定是想偷我的牛,结果发现牛身上长痘子,才没有动手的。”

“哪有的事,我是个风水师,是个读书人,哪里会做偷牛这种下贱的事情。”苏冉连忙摆手。

“你还骗人!”牧童却不依不饶,小跑着跑到苏冉身边。

苏冉还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为了跑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和他辩论,却不料她上来就直接去拽他的手。一个愣神,就让之前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

这回牧童看清了,在苏冉的手背上,有一道细细的口子,上面还粘着些乳白色的浆液。

“哼,还说你没有想偷牛?手上都沾了我家牛身上痘子的白浆了。我要叫人!”找到了证据,牧童抬起头来,语气也变得气鼓鼓的。

“哪有的事,谁说摸了牛就是想要偷...哎,你!”苏冉正准备想个理由解释,却看见那牧童已经转过身准备呼叫还在田间劳作的青壮,赶忙伸出手捂住了牧童的嘴巴。

“呜呜呜...”牧童嘴呜呜着,卖力的想张开来咬苏冉的手,胳膊也抬起来,就要去扳开苏冉的手。

“你别喊,我给你一个天大的好处。”苏冉连忙压低了声音,将嘴附在牧童的耳畔道。

这句古今通用的哄孩子常用语果然让牧童安静了下来,只不过眼睛里望向苏冉的目光,仍然是在警惕一个潜在的偷牛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