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咔嚓”一声震响，于旦多日没有活动而脆弱不堪的左脚脚踝瞬间被跺碎开来。
失去平衡的他摔倒在地，眼见着就要被欺身而上的刘根一脚踏在胸口上。
“别动他！”突然，一声尖叫忽地从刘根背后响起。
眼见于蛋受伤而心急如焚的小柒，趁着刘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她身上，已跑到了他的背后，跳起来就抱住了刘根的脖子，嘴直接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然后，是狠狠往后一拽。
一片飙血的耳朵便被撕扯了下来。
“你个该死的小贱婢！”
腹背受袭的刘根转过身，正准备有所动作，迎面却再次被一根带着尖刺木碴的棒子捅在了受过重创的下体处。
随着只撑暴怒的肾上腺素分泌完毕，这一次，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们，我们快走。”将手上滴血的木棒一扔，面色苍白的小柒捡起地上的烤肉，飞奔到躺倒在地上，疼的额头冒汗的于蛋面前。架起他的身体就往外走。
方才发生的事情，已经引起了其他流民的注意。他们冲到了帐篷外，迎面挡住了小柒两人的去路。
只是，他们似乎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当下的情况。
几个青壮年男子看到小柒的眼神带着愧疚，从刘根拿走那块肉后，他们大概就能够猜到晚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几个妇女看到小柒的眼神带着歉意，她们曾看着这个小姑娘跪在那里苦苦哀求几片野菜果子，却因为刘根地告诫而无动于衷。
“你们，也要拦着我吗？”小柒轻轻撩了撩耳际枯槁的发丝，嘶哑着声音问道。
火把飘动，映出这个清冷的仲夏之夜。
人群缓缓地分开，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退开来？”人群中，有孩童问他的母亲。
“我不知道，可能她长得有点像你的姐姐吧。”
“姐姐？”
“嗯，她在你出生前上吊了”
“上吊？姐姐为什么要上吊？”孩童还在追问，她的母亲却掩面而泣，不再回答。
“谢，谢谢。”小柒对着人群轻轻的鞠躬。尔后，吃力地扶着身旁的男人，向着远方走去。
失去了抱团取暖的能力。远方，还有一个更加未知的世界在等待着这对人儿。
......
旷野上的前行，总是容易让人忘记时间。一个个日日夜夜，就在这不经意间流逝了。
趁着眼前不错的晴空，小柒扶着跛脚的于蛋向前赶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躲闪着叛军的动向，迂迂回回地向着东方前进。尽管一路风餐露宿的生活很艰难，但旅途中的于蛋的状态却显得振作了些，说话也不知为何比以前风趣了不少。时常从嘴里蹦出的奇人轶事总能让小柒忍俊不禁。
“我回来了。”于蛋忽然道。
“什么回来了？”
“我的意思是，我醒过来了。”
“你不是一直都醒着的吗？”
“不，我的身体里，不知何时，住进了另一个灵魂，之前醒着的，是那个灵魂。他可能是有些累了，现在我苏醒过来后，他就呆在我的脑海里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小柒看着眼前这个目光不知何时有了一丝变化的男子，愣了愣才笑道：“你又逗我玩了，哪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于蛋却没有像往日开玩笑一般承认，双手扶住女孩的肩膀，语气坚定的道：“这听起来的确有些奇怪，但这的确是一个事实。那天我带着你离开长安之后，我的精神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那一夜，那个家伙想要侵犯你的时侯，是他强行主导了我的脑海，让我的身体提前完成了复苏。”
他用瘦削的手掌，抚摸着女孩的脸庞。她已经不再是那个皮肤白皙的酒家女孩，长期的野外生活让她的身体不再充满纯真和青涩，但也给了她一双更加执着的眼神。
“我睡着的时侯，发生了什么，他都说给我听了。谢谢你。”
小柒猛然张开双手，保住了于蛋，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敢去看他炽热的眼神：“你，你不觉得我的身体脏了吗？”
于蛋能感觉到怀里女孩的抽泣。
“脏了？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干干净净的模样。让我心痛的，是你为了我而那样去卑微的下跪，祈求。其实没有必要的，我死了就死...”
“不要说那些。”小柒抬起头，用手捂住了于蛋的嘴巴：“我不许你说这些。这些，这些...”
她俏脸通红：“...这些，不都是夫，夫妻应该做的吗...我只是，只是...”
而正当她还在扭捏时，却看见面前的男人脸上忽地换上了一抹坏笑。
“夫妻？那我的小柒，是不是还忘记了一件夫妻之间重要的事情。”
“一件重要的事？”女孩还在发呆，嘴却已经被堵上。
“呼，呼。”两人喘息着双目对视，就仿佛是几年前女孩路过木匠工坊时，看见的那个专注的凝视着他的男孩。
“嗯，额...”于蛋欲言又止。
“你说。”
“那个这是你的初吻吗？”
“当然。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女孩歪了歪头，突然像是响起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你吃醋了！怪不得之前我凑近你的时侯，你都悄悄退后。我还以为你比我还害羞呢。”
“额，哈哈，这个，男人通病嘛。”于蛋挠挠脑门，脸上露出憨憨的表情。顺口转移话题道：“我身体里的那个灵魂说，他印象里，这场战争的时间挺长的，好像有个七八年，现在只能算是刚刚开始。我们接下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可能要四处迁徙了。”
“迁徙就迁徙呗，有你在我旁边，到哪都行。咦？”
小柒一边说着，眼睛却是一亮，指着前面惊喜道：“快看，前面有一个城池，看城墙上的旗帜，还是我们汉军把守的，我们进去看看吧。你脚上的布也该换换了。”
“那行。不过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和别人交换的。”于蛋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抹愧疚。脚踝被跺碎之后，他的活动变得艰难了不少。也让小柒这段时间来，一直一声不吭的帮他忙前忙后。
“那也先进去看看。这战争年代，啥都缺。说不定就有地方会需要用我帮忙缝缝补补或者你的木匠活不是？”小柒的心态则积极了不少，经历了那些磨难，她对于活着本身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种感恩之情。
于是，在安史之乱爆发后的第二年，唐肃宗李亨至德元年，这对流亡中的小夫妻走进了这座名叫睢阳的北方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