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强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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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暗投

“金氏”抱着襁褓,从人群中冲出去,绕过好几条街。路过最后一条街的时候,一个人迎面走过来,和她错身而过时,“金氏”手中的襁褓便不动声色的落到的那人怀里。而“金氏”松了口气,往前走两步,钻进一条小巷子,来到一个小门前。看了看四下没有什么人,才对着小门轻轻叩了两下,停顿了几秒钟后,又叩了三下。

门吱呀呀的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女仆模样的人开门后便退了回去,“金氏”钻了进去。

小屋不大,不过十来平米,但内部修葺的倒是挺别致,家具等拜访整齐。中央的桌案上还放着一盆清水和一块方巾。

“金氏”走到清水面前,掬起一捧水,在脸上抹了两遍,之前的泪痕什么的便妆容跟着一起被抹掉了,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孔。然后之前的女仆走过来,递过一套衣服。“金氏”换上后,尽管还有些周折中的狼狈,已有了几分精致典雅之气。虽称不上绝代姿容,但也绝非普通的终日辛苦劳作的民妇可比。

待到她好整以暇的收拾好自己的模样后,小屋的门被再次叩响了,同样的先两下,后三下。

女仆走过去开门,一名男子走了进来,对着“金氏”便拂衣下拜。如果目睹刚才沈府门前事件的人看到他,会惊讶的发现,这正是那个刚刚出手相助的龟公。

“夫人,刚才多有得罪。”

“不必了,本就是我让你做的,你刚才干的不错。”李柳儿点点头,问道:“信送到了?”

“我背着人群,塞进了他的衣袖。”

“他看上去有什么表现?”

男子笑起来,露出阴测测的带着讥讽地表情:“大概是感激吧。毕竟这些年的年轻举子都这个德行,只会点舞文弄墨的功夫,涉及到这些事情,就晕头转向了,哪能比得上夫人。就凭他那点社会阅历,怎么可能想到给他下套的,和拉拢他的,会是同一伙人...”

“够了,收起你的那一套思想。我只让你报告客观的事情,没让你加入那些没用的主观臆想。别看他现在写的一首锦绣文章,就觉得他人畜无害。等到他盯上谁了,把那些歌颂的字句,变成檄文,你就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了。”

李柳儿打断了男子夹杂着恭维和讽刺的话语:“现在这个情况下,刚刚感到孤立无援的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我们伸出的这一只手,就看他会不会抓上了。”

“就他今天那个怂样...”男子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了李柳儿注视过来的的目光,赶紧改了口:“...啊不,从他的表现来看,收了信就匆匆回去,应该已经是差不多了...不过,夫人,作为金线巷当家,为了这样一个人,就把您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花魁搭上,金线巷后面的发展也冒着被其他青楼挤压拖垮的危险,值得吗?”

“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了...”李柳儿摇摇头,眼中闪过一抹不甘,又被她压了下去,道:“...如果不是现在朝局僵化,分庭抗礼,张相和他之间的斗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所有能够拉拢的官员都已经被拉拢或者坚决拒绝,我也不至于牺牲一个花魁,把宝押在这个小子身上...算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你先回去吧。”

......

且不说李柳儿这边,沈府内,沈浩攥着那封信的样子,却当真和男子说的很是相似。

从钟静的角度看上去,沈浩回到沈府后,便立刻走进书房,闭上门不让任何人进来。

这是一封招揽信,信里头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件,金线巷背后是宇文融。第二件,金线巷希望和沈浩交好,甚至愿意将金线巷的花魁作为姬妾秘密送到沈浩府上。

信不长,内容直白的吓人,但沈浩连续读了三遍,读的脑门发汗。读完后就伏在桌案上,努力回忆自己记得的那段开元年间的历史。

直到检查了好几遍记忆,确定这个宇文融,就是历史上那个著名的百日宰相后,沈浩才无力的长叹一声:“为什么会是宇文融啊,别的什么势力不好。”

算算日子,现在朝廷上的两股势力,都距离土崩瓦解不远了。张说领导的文官集团会随着一年后张说的患病去世而破碎,后又被上台的张九龄重整。而宇文融集团则已经到了那个本不该来的人生巅峰,再过不到半年的时间,就会随着宇文融的罢相垮台,彻底分崩离析。

但沈浩没得选,他本意欲做个中立派,将开元十六年熬过去,然后再去和现在任桂州刺史兼岭南道按察使摄御史中丞、即将在一年多后继任相位的张九龄稳妥的建立些友好关系。可现在,所有的风波,都开始卷向他了。

“也罢,毕竟科举时没有意识到现在的处境,现在既然真的陷入了十几天前担忧的情形下,那就只能采用当初的打算了,毕竟,那个花魁,我也该见见了...”安静无人的书房中,传来只有沈浩自己能够听见的低语声。

......

相府。

穿着一身长衫,须发斑白的张说正在写字,面色平和如一。他用的是楷体,一笔一划,大气磅礴,力透筋骨。在颜真卿的颜体尚未成型的时间点上,张说的这一手字的确符合他执宰文坛、当世文宗的风范。

但站在他旁边的人却并没有张说的平静,反而面色有些胶着。

“刚才金线巷的那个龟公去了沈府,把那个撒泼诬陷的妇女给骂走了。”

张说没有说话,仿佛注意力还在面前的大字上。

“金线巷后面是宇文老贼啊。”似乎是觉得张说没有听清他的话,旁人又强调了一下。

这一句倒是让张说的笔锋顿了顿,他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转过身:“所以呢?”

那人没反应过来,张说不可能听不懂他刚才的话,但为什么还这样问?

犹豫了好一会,他才道:“所...所以...就是宇文融想拉拢这个沈浩啊。”

至于张说,却并没有在意这句话里头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身旁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封书信,轻轻展开。

“这上面是...沈浩写的?那天他来拜见宰相您的时候,态度不算恭敬,除了例行公事,也没有什么多话,这封信是?”讶然的声音。

“最后道别时,沈浩塞到我衣袖里的。”张说道。

说话间,他也抚摸自己的长髯,眼中泛起一抹冷光:“这小子,有点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