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着一张略显苍老的脸,胡茬子在腮帮子上形成了一圈浓重的靑郁色,像是戏台上唱戏的花脸故意用颜料画上去的一样,衣衫虽然算不上破旧,但看着怎么都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就站在出站口,眼神茫然而紧张的盯着熙熙攘攘的过往行人,手中紧紧的拎着一包圆鼓鼓的黑色包袱。当我和白枫一进入车站,远远的就将他辨认了出来!
“蔡成?”我站在他面前问道。
可能是看到了白枫身上穿的是警服,他也认出了我们的身份:“嗯,我弟弟呢?”
白枫说道:“你跟我们走吧!”
出了站口,白枫先打开后面的车门,让蔡成坐进去,然后我发动了车子。
“蔡大哥,我是你弟弟的好朋友,我叫异度侠,她是白枫!”
“嗯!”蔡成又闷声答应一声。
白枫看了我一眼,我微微笑了笑。我们的意思蔡成确实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老实的给人一种沉闷的感觉。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蔡成一直一句话不说,只是两只手紧张的扯着放在腿上的黑色包裹。他这种沉闷令我有点很不适应,于是微微将车窗摇下来一条小缝,让白枫将放在车窗前面的烟递给他一支,他紧张的说了两声不用了,然后伸手接了过去,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上。
“包裹里放的什么?”我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蔡成问。
“骨灰坛!”蔡成低沉的声音答道。
白枫说道:“其实,你弟弟的单位已经准备好了!”
蔡成叹口气,道:“唉!不一样的,像他这样死法的人是不能用普通的坛子的!”
我听着略感奇怪,问道:“有什么特别吗?”
蔡成脸上闪过一阵慌乱的神色,赶紧道:‘不是,这……这是我们那里的风俗,要用神婆婆划过符的坛子盛敛骨灰才能……才能安生!”
“安生?这是什么意思?”我紧追着问道。
蔡成的脸上更加慌乱,支支吾吾的道:“我们……我们那里的风俗就是这样子的!”
我哦了一声算作回答。
车里又陷入了沉闷,只有蔡成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的发出来。
也许是为了打破这很不舒服的尴尬氛围,白枫问道:“蔡大哥,家里就您和蔡医生兄弟两个吗?”
蔡成脸上痛苦的抽动了一下,又低低的嗯了一声。
“没有其他姐妹?”
蔡成声音很大的啊了一声,手里的烟已经燃到了头,烫了手指一下,他左手猛地抖了一下,烟蒂带着一丝火星掉在车厢里,他又赶紧伏下身子忙乱的在下面找了半天,终于将烟蒂找到,紧紧的捏在手中,我又将车窗摇的大了一些,他使劲的丢了出去。
“我们先去哪?”我问白枫。
“殡仪馆罢,先让蔡大哥见见吧!”
“唉!”蔡成用沾着烟灰的手掌使劲搓了一下脸,低声念叨着:“还不是一样,还不是一样!”
我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那是在说,反正人已经死了,见不见不是都一样吗!
半个小时后,我们赶到了殡仪馆,白枫下去打开了车门,有工作人员已经站在了我们身边。白枫向他简单说了一组数字——那是蔡峰遗体所在冷柜的号码。工作人员就在前面带路。
我从后面拉了拉白枫的衣服,让她停了停,低声问:“你们告诉过家属蔡峰的死亡方式?”
“应该不会吧!按照我们的制度规定,在没有见到家属之前不会告知死者死亡方式的!”
我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进入了殡仪馆!
像一个抽屉一样,工作人员轻轻的将盛放蔡峰遗体的冰柜拉了出来。
此时的蔡峰安静的躺在了冰柜里,头发上罩了一层白霜。面容安详,煞白的脸上由于冰霜的原因更是白的异乎寻常。
虽然面貌并没有什么改变,甚至于比他平时还要干净肃穆了许多,但我却一点亲近的感觉都没有了,俞仙儿说的对,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不是蔡峰。失去了灵魂的身体已经变得毫无感情,就是再亲近的人也不会再觉得亲近。
蔡成只是瞧了一眼,感情就难以抑制了,身子好像失去了支撑一样,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同样低沉,但却令我心里也不禁微微颤动。
如果你曾经见到过一个男人发自肺腑吼出的哭声,你就知道那声音是多么的令人不忍去听,动人心魄了。
我轻轻的向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冰柜发出一阵嘎嘎的声音,蔡峰那张瘦削英俊的脸就慢慢的消失在氤氲而起的冷气里。
我和白枫在两边解劝了好一会,蔡成才抽抽噎噎的直起了身子,白枫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让他将已经模糊一片的泪水擦拭干净,我们两个一边一个架着他的手臂出了殡仪馆,上了车,出门往警局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