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我跪在泥里了。”
“哦。”
达茜站在门口,疑虑地瞥了我一眼。我脱下鞋子,放在后面的台阶上。空气里弥漫着糖和肉桂的香味。埃玛正站在厨房里的一张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把勺子,下巴上沾满了巧克力。
“不要在泥里玩,爸爸,你会把自己弄脏的,”她一脸严肃地说,然后宣布,“我在做饼干。”
“我看到了。”
她系着一条超大号的围裙,裙摆都到了她的脚踝。洗碗池里摞着一堆未洗的盘子。
达茜从我身边经过,走到埃玛旁边。她们之间有某种纽带。我几乎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查莉呢?”
“在楼上做作业。”
“很抱歉这么久才回来。你们都吃过了吗?”
“我做了意大利面。”
埃玛点点头,把意大利面说成“意大意面”。
“有几个电话找你,”达茜说,“我让他们留言了。厨房装配工汉密尔顿先生说他下周二可以再来。他们周一会把柴火送过来。”
我在餐桌边坐下,像煞有介事地尝了一块埃玛做的饼干,并宣称这是史上最好的饼干。房子里本应该一团糟,但没有。除了厨房,家里一尘不染。达茜打扫过。她甚至整理了办公室,还把杂物间那个自我们搬进来就一直不能用的灯泡换好了。
我让她坐下。
“警方将调查你妈妈的死因。”
她的眼睛立刻湿润了。
“他们相信我的话。”
“是的。我需要再问你几个关于你妈妈的问题。她人怎么样?她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的?她的性格是外向且乐于相信人,还是谨小慎微、对人冷淡?如果被人威胁,她会剧烈反抗还是会陷入沉默?”
“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我了解了她,就能更了解他了。”
“他?”
“她生前最后一个跟她通电话的人。”
“那个杀害她的凶手。”
她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了。她右边眉毛的上方沾了一点面粉。
“你说你跟妈妈吵过一架,那是怎么回事?”
达茜耸了耸肩。“我想去国家芭蕾舞学校。我不该去试演的,但我在申请表上伪造了我妈的签名,然后独自坐火车去了伦敦。我以为如果我被选中了,她就会改变主意。”
“然后发生了什么?”
“每年只有二十五位舞者会被选中。有几百人申请。当那封确认我被选中的信寄到时,妈妈读完就扔进了垃圾桶。她回到了卧室,锁上了门。”
“为什么?”
“学费是一年一万两千英镑。我们付不起。”
“可她已经在付学费了……”
“我是用的学术奖学金。如果我离开学校,就没钱了,”达茜抠着指甲,剥去角质层上的面粉,“妈妈的公司状况也不太好。她借了很多钱,又无力偿还。我本不该知道的,但我听到了她跟西尔维娅的争吵。所以我想离开学校,去找个工作,存钱。我原以为可以明年再去芭蕾舞学校的。”她放低了声音,“我们就是为了这个吵架的。当妈妈给我寄来足尖鞋的时候,我以为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足尖鞋?我不明白。”
“就是芭蕾舞鞋。”
“我知道是什么。”
“有人给我寄了一双。来了一个包裹,周六晚上看门人在学校门口发现的,是寄给我的。里面是一双足尖鞋——盖纳·明登牌的,非常昂贵。”
“有多贵?”
“八十英镑一双。”
她的手缩在围裙口袋里。“我以为是妈妈寄来的。我就给她打电话,但一直打不通。”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真希望她在这儿。”
“我知道。”
“我恨她。”
“不要这样。”
她转过脸去,站起身从我身边走过。我听到她上了楼梯,关上卧室门,躺到了床上。余下的只能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