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清风拂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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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家书如诗(1)

这些信是妻子从老家带来的,信是妻子的二叔写给家中亲人的。一些信在西南剿匪时所写,一些信从朝鲜战场的前线寄来,是在硝烟刚刚散去的战斗间隙写成的。信纸已经发黄,有几封信已经被虫噬,残缺不全了。从朝鲜前线寄回家的信,是用不同的纸写成的,同一封信的纸也是大小不一的纸片。我被这些信所感动,那些平实的话语,如遥远的歌谣一样,在我的脑海和胸襟飘荡。这些信使我沉浸在往昔的岁月之中。

妻子对我说,二叔1949年秋中学毕业后参军,赴旧川参加西南剿匪工作,1951年赴朝鲜,在上甘岭战役中牺牲,时年22岁。参军时结婚不足半年。这使我想到了杜甫的诗《新婚别》:“结发为君妻,席不暧君床,暮婚晨告别,无奈太匆忙!”实际上,历史和现实是交替或重叠的,有时十分相像,这使历史和现实有了某种相同的情感沟通,也使我有了引用杜甫这首诗的可能。同时,二叔的这些信也印证了杜甫:“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诗句。因此,我觉着这些信如诗歌一样优美,甚至就是一首岁月之歌,我听见这歌从远处传来。我记录下了如诗歌样动人的话语,这些话语,是一位军人用血样的激情和生命的真诚,述说给自己亲人的,我不敢修饰,只是把这些信抄写了下来。

父母双亲大人,膝下敬禀者:

男在二月初五,接收大人来信,信中详情尽为所知也,知故乡获得美满解放,大人玉体金安,家中诸事皆宜。兄有职业,二兄仍在郑家烧房工作,真是男之幸运!

男于去岁腊月十四日夜晚出发开始剿匪,至今已有四月之久也,很好!自出发开始后每日每夜说不定要和土匪作以战争的,常在荣昌、永川、大足、铜梁、壁山、沪县、江津等各县进行剿匪任务,所以工作也是很忙的。

至于效山,自去岁在高山镇分别后,男也再未遇面,后在荣昌,男已剿匪在外,但有江洛镇陈多善在荣昌留守,有一次遇见效山说,现在他在解放大队工作,但他给家中也来信两次并未见回音,不知是何原因,所以男又不知近来他家收信否,如收信时望大人将他单位番号给男,来信时示明,以便我与他接洽关系吧!现我与他也音信不通。本连紧(仅)有我及陈多善二人现在,男在江津县朱沱乡剿匪,保护长江水上交通,以后也说不定朝夕移动,但望大人来信时将我部队番号写明,那我就决可收到的,以后再禀。敬请祖母玉体金安。

男:炯山叩上

三月二十二日晚于灯下

父母双亲大人膝下万福金安:

六月二十七日,接收大人手示,实在兴高万分,恭读数次,详情尽知,知大人玉体金安,祖母亦为康泰,盖家大小皆为清吉平安,实为男之幸运也。尤其大人在春季被大众选为人民代表,上兰州开会,主席那样看待,男知之更加欢喜,人民政府、人民解放军看起的,就是我们能干而忠实的穷人,那些大地主及老财恶霸现在可以说没有权利为人民干,现在革命就是来革他们的命。所以大人也就要认清当前的形势,忠心为人民服务。男在前方剿匪及发动民众,大人在后方也在宣传发动民众,整天的在乡下为人民跑,知此,男更为欢乐,现在有一分的力量就要出一分的力量。

此外,男自剿匪以来,已有六月之久,粗体强壮,近来生活亦是很好,望大人勿念!至于此地土匪,现在大量已经消灭,只有十人三人五人等股匪活动,力量很小,不久就要完成剿匪任务,上级号召在八月底就要完全剿灭。

兄现在究竟所做何事,男至今未明了。再者,关于咱家乡土改问题,是否实现?咱家生活怎样?夏收不知今年比去年怎样?本乡土改时每人能分几亩田?男也不知!咱家我想也能分些土地吧?

我自正月至今,给我徽县中学的同学马进善也去过三四封信了,而到现在也未回音。进善在学校时和我感情很好,他父亲对我也很好。所以,我给他连去数信,但未见回音。大人如到徽县城去,可以在他家游一回,谈谈我在外之情形吧。他家是回教,在东门外清真寺东面住。此外,我给我岳母也在七月五日去信一封,不知收到否?

望大人问候本庄的伯父母、祖父母及堂兄弟各好!并问张垭河拜父母近好!因男时间忙,没有给他们写信,望大人一定传问到吧!还有各亲属等皆为不另。

敬请

福安

男:炯山叩上

八月八日

静山胞兄大鉴:

长久也未给兄去信问安,但弟也未接兄之音,因弟时间太少,工作很忙,望兄原谅!想兄近来公务顺利,身体可好,一切皆佳,为祝为祷!祈者:弟自出外当兵,一切很好,身体强壮,工作也很顺利,望勿念!至于故里,现在建设、组织、土改等如何?咱家也缺少劳动生产之人,家中生活也很困难的,尤其大小事情无有人做,如磨面担水等,弟弟很小不能担任,不知如何推行生活!弟在外时时记在心中。尤其天下雨,我就忆起了家中之水无有人担,十分困难的了。但望兄仍然好好工作,并将家庭照料好为盼!并问本县的县长及我们区区长各是谁?城关区都管理什么地方?区长是谁?望兄接信后将情况与弟介绍一下,使弟得知吧!望兄将下页信转给嫂嫂吧!

嫂嫂:

弟在外常想起嫂嫂对弟说的话:“好出门不如薄家坐”。弟也常想起在家时与嫂嫂有过吵嘴的事,现在弟实感对嫂不起,总是有点难受,望嫂嫂原谅!

我这里之情形是困难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但每给家中去信,又不能实说,只能安慰家庭大人,常说工作很好,实际上那难以形容,如果实实将我之情形写下来,恐怕兄嫂心再硬,也要落下泪来的。我常给家中写信,也是万分想念之所至,也是常想看到家中来信,并能知道家中亲人之情形,使我缓释思乡之情和艰难之苦。以后望嫂嫂也能给弟来信安慰一下吧!以解弟心之闷。不接家信,更为难受,所以,弟常常朝夕在望着家庭父母及兄嫂之回音着呢!以后再述,望勿挂念!

敬祝身体安好!

夫弟:炯山敬祈

八月十六日

各位舅父母大人尊前:

别了各大人尊颜,将有满秋之光景,想念之心无时或释,恭维各大人玉体金安,各府上清吉,庄捉茂盛,诸事皆佳,为甥之盼望!至于甥,一切的工作非常顺利。自甥去岁入川,腊月间由成都转永川,担任剿匪工作,至今约半年之多,每日都很忙的。至现在,那土匪经我们解放军猛打穷追,已全部消灭。现在,只是组织人民开展地方工作,也快完成了,望勿念,后述。

祈叩

崇安

甥:文炯山谨上

八月二十六日古历七月十三日

父母大人,膝下敬禀者:

八月八日给大人奉上一信,而在二十二日下午便接到了万珍(注:二叔之妻)之兄来信,内附大人之示一页,男已均收到了。细细奉读之后,一切详情尽悉。今年夏田庄稼只收四五成,恐今年吃的又不够,不知秋田苞谷、小豆长的如何?我想大人一定事务很忙,但那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也是最光荣的,可以说我们全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兄在城关区任区委委员,大人在地方上也组织人民、发动人民,是很好的。现在,在人民政府及共产党领导下,干事是我们穷人应有的权利,的确现在是自己给自己干的,这些我想大人是明白的。望大人一定将乡下人民组织好,解决好衣食住行。再者,大家要研究怎样搞好生产,使人民丰收,援助前方,解放西藏、台湾国土,使我们国家也早日强盛,不受帝国主义者侵略祖国,这才达到为人民服务的唯一目的。

禀者:男现在一切都好,粗体也很强壮,生活也很好,乞望大人勿念!再禀者:男别了家乡及亲戚,时有想念,望大人替男多多代问各亲戚家!不久部队将转移到东北去,离家乡将越来越远。此外,望大人来信时将地方上情形更加一一写明为盼。

顺请

秋安

男:炯山叩禀

八月二十六日古历七月十三日

父母双亲大人:

男已入朝数月之久,因离开祖国后人生地疏,很是不便,加之部队整编,又急于奔赴前线,所以给家里写信拖至今日,实实不安,望大人原谅!